天门学宫巍峨壮丽,廊腰缦回,内殿垂锦幔,绕刻飞仙,没有一处不透着奢华。
竟然还有如此寒酸的地方?
她走近一步,才看清,原来这破庙周围竟然还围了一圈白线,好像是因为文物专门被圈起来的,再仔细看,左边立着一块极矮的几乎快风化不见得石碑,上面写着,承天元年。
承天元年?
她在脑中快速地过了一遍之前学过的六界史,承天元年早在五百年前,是天门建立门派的纪年。
看来这破庙应该是门派建立初期留下的建筑,现如今派不上什么实际用途,又不忍心把承天元年的遗迹破坏,也不知道哪位掌门情怀大发,干脆象征性地围起来当作遗址。
沈玥眯着眼睛看向透过窗户的雕花小缝,只见里面立着一个金猊香炉,几柱残香歪七扭八地插着,香灰溢满,像是很久没有人清理的样子。
屋内光线昏暗,再多的就看不清了,沈玥正准备离开,耳边却传来一个凌厉的声音:“什么人?”
她吓了一跳,连忙退开白线两米之外。
说话的是天门巡卫队的弟子,腰上挂着巡卫队的腰牌,黑底秀金的字体在夕光下熠熠发光。那弟子走近了,看到是一个小女孩,语气终于缓和了不少,“这地方不顺路,你来这里干什么?”
沈玥连忙解释:“我昨日才到的学宫,有些不熟悉路,所以走到这里了。”
那人看她说得真诚,耐心解释:“我是在这边值班的巡卫弟子徐演,这是开派时留下的古建筑,年久失修,有些危险,你走的时候离远些,别被砸了。”
沈玥立刻点头,“我见里面的香炉精致,因此多留了两步,给您添麻烦了。”
徐演顺着沈玥的目光往里看:“你说那个香炉吗?按照旧俗每年春分和冬至的时候都会派弟子来点香,算是祭奠。”
沈玥了然:“原来是这样……”
说完她挽唇,朝着徐演小心翼翼地笑了一下。
小姑娘笑得时候,眼底像是淬了光,亮的不像话。
徐演看到这目光,忽而恍神,愣了一下。
天门弟子也是优中选优,平日的修炼极严苛,磨炼的人性格也都冷了起来,他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甜的笑了。
“没事,你快回去吧。”等到回过神来,徐演道。
沈玥点头,提着裙子走远了。
她这身素白色的道袍是从仓库里翻出来的,不太合身,穿在她身上却显得她更加娇小可爱,尤其裙摆的地方有些长,每次上下坡时,她总要提那么一截距离。
少女的指尖白皙而长,提起裙边往前走的时候,远看就像一朵盛开的海棠花瓣。
看着小姑娘渐渐远去的背影,徐演后悔地不行,恨不得打破自己那榆木脑袋。
回去什么回去。
早知道就该拖着她再说几句话了。
……
一路上,沈玥算了一下,从此刻到寅时三刻,不剩几个时辰了,正准备好好休息时,才发现屋子里已经等着一个人了。
是长仙门的小师妹宿雪。
宿雪看到沈玥进来,立刻站起身来,冲沈玥笑了一下,柔声喊了一句:“师姐。”
沈玥没想到她会来,虽然内心翻江倒海,却依然表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是你。”
宿雪似乎早都料到了沈玥这样不冷不热的情绪,她也不恼,开门见山道:“阿玥师姐,沁兰师姐的性格你也知道,早上的事情是她太着急了,宿雪在这里替师姐赔个不是,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你不要怪师姐。”
说完,她从手边的食盒里端出一盘糕点,放在了身边的桌子上。
“这是师姐最喜欢的海棠酥,用的是我暮春时存下来的灵花,灵气充沛,比一般的灵草要好很多。”
说罢,她不自觉地往沈玥屋子的角落里看了看,那里还堆着沈玥之前捡的那堆破烂,上面扔着的几根干枯的灵草尤为瞩目。
她说这些话时,沈玥全程一言不发,只静静地听着,最后目送宿雪离开。
至于放在桌子上的那盘海棠酥,沈玥本来想倒掉的,但是端起来又觉得自己何必要和灵气过不去,虽然不知道她这一通操作的意义是什么,但是她知道,以宿雪这样深的心机和手段,还不至于低端到在一盘糕点里面做手脚。
一般这样有灵气的糕点可以存放许久不变质,沈玥找了个柜子存放起来,放完以后她坐下来,原本平静的心情却突然翻涌起来。
本以为宿雪出去了这么久她已经没事了,但没想到她只不过和她说了一句话,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那种生理反应还是来了。
她坐在床榻边,捂着小腹,好像一把利刃再次剖开了她的灵府,碎骨之痛传遍她的七筋八脉。
闭眼上好像就能看到,审讯台上她那鲜血染红的衣袍被风吹的招摇作响,长凌那如神祇般高贵的面容高高在上地注视着她。
为了让宿雪少受一点伤害,他几乎是不加犹豫地将从沈玥灵府中剖出来的灵丹渡给了宿雪,又起身将宿雪抱了回去,独留她一个人,昏倒在满是血泊的冰冷石台之上。
原来有些记忆,一旦刻入骨髓,便生生世世再难从其中剥离出来。
沈玥平复了一下心情,努力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事情上。
她想起路过的那个小破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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