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秦时助孟怀伐晋,也许是迫于无奈?
这念头让少女惊怒交加的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但想着秦时欺瞒自己之事,以及不管怎么样他如今都已经上了孟怀的船,轻易下不来了,心口便又似压了一块巨石,怎么都喘不上气来。
大晋皇族与她有血脉之亲,哪怕文皇后和前太子早已过世,可那种亲近感还是刻在了她骨子里。且她虽只是一个闺阁女子,但出身大晋贵族,小时更是受过祖父亲自教导,心中对于“忠君爱国”四个字有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坚持。哪怕理智上知道大晋皇室腐败无能,天下倾覆是大势所趋,可要她亲手跟着别人去推翻这个王朝……
阿浓闭上眼,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她做不到。
可秦时……
想着那人英俊的眉眼,想着听说他要回来时自己欢喜雀跃的心情,少女鼻尖一酸,心里密密麻麻地酸疼了起来。
她该怎么办?
***
天下会势力遍布淮东,阿浓本来是准备找机会向秦时手下求救的,但何案一番话让她心乱如麻,没精力再去思考这些,因此就这样被带着出了洛州城。
此时天已经亮了,连日不停的雨也终于在这个清晨停歇了下来,乌云散去,旭日东升,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一夜未睡,阿浓脸色有些憔悴,但她没有哭没有叫,也不见愤怒张皇,只安静地倚在马车角落里,垂着眸子,面无表情。
何案越发摸不透她是怎么想的了,但她肯配合就是好事,遂也不再多言。
没有人知道这一晚阿浓过得有多煎熬,也没有人知道她此刻有多茫然。
除了在回家半路上收到秦临来信的秦时。
清晨的风还带着夜的寒意,可策马狂奔了大半宿的青年却半点都没有觉得冷。愤怒与担忧在他的四肢百骸里流窜,如同熊熊火焰,烧得他一颗心都几乎要炸开了。
“嫂嫂夜里被恶人所劫”几个大字像是鞭子一般不停地在他心上来回抽打,秦时目光阴冷,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整个人如同一柄出了鞘的利剑,连发丝上都带着骇人的杀气。
飞在他前面带路的灰毛团子绿豆有些受不住这杀气,颤巍巍地缩了缩毛茸茸的脑袋,“叽”地叫了一声。
秦时没有理会它,只是越发用力地抽了一下马屁股,加快了前行的速度。
他不知道秦临是怎么猜到这几只灰毛团子能像鸽子一样传信的,但若非小家伙及时派了绿豆送信过来,他不可能这么快收到消息,也不可能这么快追踪到阿浓的下落——看着前方不远处那辆飞速奔驰的马车,秦时蓦地眯眼,眼底闪过猩红的杀气。
他的妻子,谁碰,谁就死。
***
“姑娘,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何案是章晟的身边人,很清楚章晟对阿浓的心思,因此虽然忙着跑路,却也不敢饿着阿浓,见是吃早饭的时间了,便从不知道哪里拿出了一包糕点递向阿浓。
阿浓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终于开了口:“我不饿。”
何案劝道:“姑娘多少吃点吧,都饿了一宿了。”
阿浓沉默片刻,却是答非所问:“与你们里应外合,告诉你们飞龙村机关布置的,是一个叫雪娘的女子,对吗?”
何案有些讶异,但随即便点了头:“是她主动找上我们的。”
她不过是猜测,没想到竟真的猜中了,阿浓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木然地扯了一下唇,问道:“她为什么这么做?”
何案并没有替雪娘隐瞒的必要,因此很快便答道:“说是与秦时有些私仇。”
阿浓一愣,随即心下便了然了——雪娘是冲着秦时去的,所以才将秦时的弱点暴露给正在与他打仗的章晟。而章晟派人来抓秦时的家人,应该就是为了在战场上牵制秦时。只是中间出了她这个差错,所以他们的计划才没有成功……
想到这,少女沉默了,片刻才又淡淡道:“那么,你们是准备拿我去要挟秦时吗?”
“这……”何案呆了一下,一时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秦时用兵如神,晋军近来连连败退,太子殿下确实是有利用秦家人要挟秦时的意思,但眼下秦时老娘和弟弟没有抓到,只抓到了太子殿下喜欢的季姑娘……他也说不准自家殿下会怎么做。
但话肯定不能这么跟阿浓说,遂何案很快就模棱两可地答道,“姑娘多虑了,殿下吩咐过属下几人,一定要好好照顾姑娘,不可有半点怠……”
话还未完,马车突然一阵剧烈颠簸,同时马儿惊慌的嘶鸣声也响了起来。何案神色一变,飞快地抽出腰间的短刀钻出了马车,谁料刚撩起马车帘子,便有一阵腥热的液体飞溅而来,泼了他一身。
是血。
两位在外赶车兄弟的血。
二人皆被人一枪捅穿了脑袋,而那手握银枪之人……
何案是章晟的亲兵,随他上过战场,自然见过对方敌将,是以刚看清那人的脸,眼睛便不受控制瞪大了:“秦时?!”
他实在没想到秦时会来的这么快,因为他是在彻底掌握秦时回家的时间与路线之后,认真选择了一条能完美避开他的路线的。且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派人在暗处沿路拦截从飞龙村飞出的信鸽,是以按理来说,秦时绝对不可能会这么快追上来才是……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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