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机开成静音, 收回羽绒服口袋,乔麦站在原地出了会儿神。
她直觉地不想接他电话,不想让他知道她家里发生的事。
什么都不懂就借钱炒期货还加杠杆, 这样的行为在她看来和赌博没有分别。
而且她妈不是初犯,是把自己存款亏光以后, 再向银行借钱。
这就是赌瘾,和那些在赌场输光之后想要翻盘结果越陷越深的赌徒没有区别。
赌徒没有信用, 她不知道给她妈妈填了这个坑, 还会不会有下一次, 会不会变成无底洞。
这次一百万她勉强填得起, 下次一千万呢?
跟陆之和谈恋爱, 乔麦从来没觉得自己配不上他,除了比他穷, 她不认为自己哪里特别不好。
但要是两人继续走下去,走到要结婚那步, 变成两个家庭的事,她怎么面对他妈妈?
贫穷并不可怕, 心态积极向上就好, 可怕的是欠着百万赌债,心理不健康的家人。
要不跟他还是算了吧,有那么一瞬间, 她丧气地想。
摊上这样一个妈, 要是知道她谈了个有钱男朋友, 还不晓得会怎样向男方伸手要钱。
她丢不起这人。
乔麦揉揉已经冻僵的脸颊,深吸口气,转身上楼。逃避没办法解决问题,该面对还得面对。
走进病房时, 乔明辉已经醒过来,周素清问他渴不渴,要不要拿棉签给他润润嘴唇。
乔明辉身上没什么力,说话也困难,但他还记得跟妻子发生的争执,赌气地把头偏向一边。
周素清见他这样,也不太想管他,走到旁边凳子坐下。
自己嫁的男人没用,一辈子窝窝囊囊挣不到几个钱,还得靠她一个女人撑起这个家,要不是看他老实,早就离了。
乔麦微叹口气,走上前,拿过旁边柜子的水杯,拿棉签蘸了点水:“爸,我给你擦吧。”
乔明辉见到她,艰难出声:“你怎么回来了……”
乔麦擦着他干裂的嘴唇:“二叔打电话通知的我。”
乔明辉重重地唉了声:“他把你叫回来干啥……”
“爸,二叔做的是对的,这事儿你们解决不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没房子住的,我南城买那套房涨了不少,卖掉就有钱了。”
乔明辉激动起来:“不行,那是你的房子!你妈捅的窟窿让你妈自己填!”
乔麦伸手摁了下他肩:“爸你别激动,我已经做了决定,钱没了可以再挣,人没了就没了。”
乔明辉沉默过后,长叹口气,终于不再言语。他心里清楚,这事只有靠女儿才能解决。
乔麦把棉签扔进垃圾桶,转身看着周素清,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次债务我会替你还掉,就当还你的养育之恩。要是你以后再欠钱,我也还不起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跳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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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乔明辉由请来的护工陪护。
乔麦作为女儿,男性亲属的陪护有些事情不太方便,就交由护工去做。
周素清返回自己家中,乔麦不愿意和她待在同一个空间,准备去医院附近找家宾馆住。
安顿好爸爸,她离开病房,掏出手机,发现有几个未接来电,全是陆之和打的,微信也灌了不少消息:
[不方便接电话?]
[是不是你爸病情严重?]
[你别担心,不管什么病,我可以帮你安排最好的医生。]
[看到消息回电话。]
[到底出了什么事?]
……
最后一条是:[我来找你。]
时间是两小时前。
乔麦怔了须臾,立刻给他回电话,打过去那头关机,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在飞机上。
联系不上他,她也无计可施,先去找宾馆住下。
舟车劳顿,加上情绪起伏,乔麦整个人有点被掏空,开了房间之后,和衣躺到床上,小憩片刻。
她也不敢真的睡过去,直觉陆之和很快就会到。
约莫一个多小时后,铃声响起,乔麦半睡半醒地拿过床头柜的手机,果然是陆之和打来。
她滑动屏幕接通:“喂?”
那头声线绷得很直,言简意赅:“你人在哪儿?”
乔麦从床上坐起:“我在市一医院附近的宾馆,地点我微信给你。”
那头短促地嗯了声,挂断电话。
乔麦把自己定位和房号发给他,顺带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凌晨十二点半。
她坐在床沿,沉默地等他来找她。
阳城是个很小的城市。
从高速出口到宾馆,交通毫无阻塞的情况下,地板油飙车过来只要十几分钟。
没过多久,乔麦房间的门被敲响,她起身过去,解开防盗链条,拉开。
陆之和站门外,风尘仆仆的模样,浅灰色羊绒大衣衣襟敞开,呼吸频率有些快,似乎是跑着上楼。
两人视线交汇,他眉峰微蹙,审视地看着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乔麦错身让他进来。在这之前她做过思想斗争,纠结要不要跟他坦白。
可当他真的站在她面前,她完全凭着直觉,而非理智在行事。
乔麦关上房门,若无其事地:“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爸从楼梯上不小心摔下来,有点脑震荡,腿骨折了而已,你没必要这么晚还赶过来的。”
狭窄的门口过道,两人面对面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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