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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住了清照之后,她便又开始物色采花之人的人选,仔细挑了一段日子,才花了大价钱把那三个要钱不要命的歹徒弄进京城,安插在侯府之中。
    为了不引起清黛和沈猎的怀疑,整个过程她都做得谨慎小心,将三个人的背景洗得一清二白,清黛那些日子不是忙着看顾即将临盆的龚灵巧,就是要照料受了廷杖的沈猎,一时没在沈侯府那边留神,便让她就这么钻了空子。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沈柯氏便开始静待时机。
    头先听说沈猎枉死宫宴豹口时,她还有些懊丧,恨他不中用,白费她这么长时间的精心谋划!
    幸而没多久,宁国公起兵作乱,城外随即又传来他死而复生,领兵对抗叛军的消息。
    沈柯氏为此还暗自叫好,知道自己等候已久的时机终于到了!
    是以待城中兵乱散去,她立刻便命人去把清黛叫了回来,将沈家祠堂附近的下人通通遣开,一步一步,非要看着她和沈猎重蹈她与沈光耀的覆辙,要他们永远也无法逃离人性的诅咒!
    “只可惜她从一开始就想错了。我不会像她一般偏执,你更不会像老侯爷那样狭隘自私。”
    清黛躺得久了,也哭得累了,便让沈猎坐到床边,让自己能够坐起来靠在他的怀里,与他轻轻说着悄悄话。
    “她嘴上说着恨你,还拿沈狩将军做借口,其实不然,她从始至终恨的都只是老侯爷,更或者是在和自己与老侯爷从前有、但后来却消逝干净的情意过不去。”
    “她和你都说了什么?”沈猎疑惑地问。
    清黛吸了吸鼻子,强笑了一下:“没什么,无非就是一个兰因絮果的故事,我想你应该会觉得无趣…但你若还是想听的话,我就慢慢告诉你。”
    “……说吧。”沈猎沉思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然而这个故事正如清黛所言,无趣得很。
    他耐着性子听完了,到最后居然还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但也跟着,想起了不少都快要淡忘干净的往事。
    “记得小时候对所有事情都尚且一无所知的我,还在得知自己原来是有爹妈以后兀自开心了很久很久,所以一被从乡下带回沈家后,我便特别想和他们多亲近亲近,哪怕他们除了我回来那天看了我一眼,就再也没理过我。”
    为了多见父亲一面,得他一声赞赏,他也曾拿着树枝在月夜下苦练冷师傅传他的刀法,只为能在父亲寿宴当天,在外人面前替他长脸。
    然而真到了那一天,他却连宴厅都不被允许靠近。
    为了讨母亲欢心,让她对自己笑一回,他也曾日日天不亮就跑去花园里挑选花枝,将还沾着露水的鲜花悄悄放在她的妆奁上。
    然而每一次,他精挑细选的花朵都会被扔出窗外,碾进泥里。
    起初他不明白,人都说天底下没有不爱子女的父母,可为什么他的父母却和别人说的完全不一样?
    后来他才懂得,天底下唯有子女会生来便对父母心怀孺慕,父母就不一定了。
    尤其还是他们这样藏满秘密和污秽的人家。
    “所以哪怕是他们现在都死了,我心里也平静的很,甚至还有些庆幸…因为我终于能够不必再担心,有人再会打着长辈的名义…伤害你了。”沈猎搂进了清黛,在她耳边闷声说着。
    他的口气听上去确实很平静冷淡,若不是有水泽打湿了清黛的鬓发,她可能真就被他骗了过去。
    清黛不觉仰起头看他,却见他那一双漂亮得像琥珀般的眼睛木然呆滞,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两行晶莹的泪痕,在无声地诉说着他很久很久以前就藏起来的落寞。
    孤身长大的小孩,从未被父母疼爱过的小孩,到了最后,居然连怎么哭都忘记了。
    “……我没有父母了。”
    “……没关系的,沈猎…你还有我…我在…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清黛哽咽起来,所有的安慰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无错之下,又想伸出手想要替他擦一擦,不料慌乱间却伸错了手,举着那只被包得跟个小胖馒头似的小手笨拙地触碰着他的脸颊。
    大约是实在不太方便的缘故,她试了好几次都没办法替他将眼泪擦拭干净,心中莫名着急起来,终于还是一撇嘴,禁不住趴进他的肩颈间低泣不止。
    那一夜的最后,两个人终是拥在一起,似孩提般狠狠哭了一场。
    经历了这样一场劫难,他们都像是又死过一回。
    等哭够了,天也该亮了,幸好这一次,他们迎来的确是完全崭新的黎明。
    这件事过后没两天,沈猎便把沈柯氏所犯之事呈禀了宋祈。
    宋祈闻之大惊,全然想不到天底下居然还有为人婆母的,能干出买通外人,意图奸污儿媳妇这样的事来。
    而且想起当时清黛是从乾清宫出去的,宋祈为此也颇有些内疚,当即便下旨收回了沈柯氏的诰命身份,将其诸多罪责概以欺君罔上罪论处,人虽已然自戕,但尸首却依旧要被当做伏法的死囚送去焚化掩埋。
    沈氏宗族知晓其罪后,因她到底为沈家诞育了男丁,便未将其从宗谱除名,只是不设灵位,不办丧仪,阖族上下也不必为其服孝丁忧。
    由此,沈猎也只是在她尸身送去焚化当天前去看了一眼便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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