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黛见之则笑, “我就猜她们是没胆子到锦衣卫总司衙门寻你的,这才先来诈我呢。”
“那你还答应。”沈猎挑眉。
清黛对着中秋时宋祈才赏赐下来的那面足有一个人高的落地黄铜大镜,一面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衣裙, 一面道:“就算今天咱们能推脱了不去,可明日, 后日呢?且如今咱们两边也算是并府了,内里再不乐意,对外也得说是一家人, 就算要躲, 也躲不了一辈子,咱们索性别费那功夫, 左右她也不能当着面就把咱们活吃了。”
沈猎说不过她, 但她透过镜子看他的神情,依旧有些不大乐意。
于是当即放下了手里的裙摆, 回头蹦到他跟前, 搂住他的脖子:“好了,一顿饭而已, 吃完咱们就回来了, 你就当是替我省省心嘛, 何况到时候一张桌子上坐着, 我就不信只有咱们吃不下饭。”
她的口吻娇嗔,又如她紧贴上来的身子般温香绵软,哪是沈猎这样道行尚浅的小师父能招架得住的,当下便再无二话,揽住她在怀里温存了一会儿。
直到两个人的气息都有些燥热粗急,方才悬崖勒马,鸣金收兵。
只累得沈侯府那一边的沈柯氏,又多等了他们半刻钟。
待他二人不紧不慢地来到沈侯府里时,沈柯氏也等得几乎不耐烦了。
一来便听她口气不善地怨怪道,“哟,而今可真是陛下跟前的大红人了,忙起来有头没尾的,连你老子娘大病初愈,想同你坐在一块吃顿饭也这么难,真不知你是当真公务繁忙,还是叫哪里的妖精缠住,半天脱不开身啊。”
这话明着是在沈猎,实则枪口却精准地对向了他身边的清黛。
沈猎又不傻,立时把清黛护在身后,冷声反唇道:“你既知我公事忙,又何必让我们来这一趟,浪费我的时间?”
“忤逆不孝的东西!陪你亲娘吃口饭都是浪费时间了,那什么才不叫浪费时间!在你那妖精洞里厮混就不叫浪费时间了?!”沈柯氏咄咄逼人道。
清黛气笑了,这世上哪家公婆不是为了儿女夫妻和睦、恩爱有加而高兴欣慰,独是她沈柯氏,要把人家正经的媳妇儿蔑成狐媚子,看样子身上的病是好了,可脑袋上的病却变本加厉了。
所幸她身边的崔五家的还稍微正常一些,见她又现疯癫之态,忙凑上来从中劝和:“我家太夫人也是病中积郁,有些憋坏了,一时脾气不好也是有的,但毕竟血浓于水哪,还望侯爷,侯夫人多多担待。…呃,想您二位也该饿了吧,赶紧先坐下来,老奴这叫人传菜上来。”
说话间,她便朝身侧另两个年轻的小丫头使了眼色,让她们赶紧下去帮忙。
转而又凑到沈柯氏耳边,不知捣鼓了些什么,便让沈柯氏方才还气得时红时紫的脸色平静下来。
趁着下人一道一道上菜的功夫,清黛也跟着沈猎坐了下来。
沈柯氏用的是一张紫檀木的雕花四腿大圆桌,此桌之大,足可坐下十一二个人。
然而如今席上却只他们老少三个,她一个人坐在靠北的主位上,清黛和沈猎则挑了最靠近门边,同时也离她最远的两个位子坐着,让场面显得颇为冷清尴尬。
不过她好像也不在意这个了,嘴里只我行我素地与清黛说着:“确不是我说话难听,你嫁到我们沈家也有年余了,沈猎这小子也老实,成天只知道往你屋里钻。可即便是这样,你这边怎的还能一点动静都没有?要知道我当年怀上他大哥的时候,也才和他老子成婚半年不到…
“沈家本就人丁寥寥,如今你大嫂是指望不上的,便只剩下一个你,你就不能争点气,早点为沈家开枝散叶,也好让他老子和哥哥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么?”
清黛心下冷笑,沈光耀死前是说过要以沈猎之嫡长入继沈狩一脉,可这般厚此薄彼的做法,她和沈猎都是默认没这回事的,没成想却被沈柯氏放在了心上。
她正想开口问问她,从前他们沈家不是都嫌弃沈猎粗野鄙陋,血统不明么?将他的骨血过继沈狩,她心里不膈应么?
谁知不等她说,以往一贯不搭理沈柯氏的沈猎却又张口了,“我们要不要子嗣,何时有子嗣,跟你有什么干系?若你还打着给沈狩过继嗣子的算盘,自己去想办法就是,左右我与清黛已经商量过了,但凡她所出,头一个无论男女,都随她姓孟。”
这下别说是沈柯氏了,连清黛也跟着讶异不已。
这事儿他虽然还未和她提起过,但看到他此刻的神情,她便知道,他是认真并且已经深思熟虑过的。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已经为他们打算了这么多。
他对他们会有孩子这件事的期待,也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清黛不禁攥紧自己的衣摆,嘴里又泛起一阵一阵的苦意。
“天底下哪里有人随母姓的?!你当沈家人死绝了、当我也死了不成!你老子临终前信中所说的话,你也都不记得了么!”
沈柯氏随即也气愤填膺起来,桌子拍得砰砰响,“你是不是就是存心跟我过不去,存心跟你大哥过不去了,非要看到他香火不济,后嗣凋零才高兴?!是不是还想着等我死了,就把他的牌位从沈家祠堂里扔出去,用他来报复我,报复沈家?!你这个没良心、没人伦的畜生!我当初合该一出生就把你掐死,就不该让你来到这世上…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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