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根本不必他们费这么一番功夫,他们刚刚来到河边时,就看到了那棵横躺在地的枯树背后燃着篝火。
在那一片小小的角落里,有了明亮温暖的火光庇佑,初冬之夜的冰冷皆被驱散,那个白天清黛见到的姑娘就安静地趴在火边,身上盖着一件不知哪里弄来的走兽皮毛,正睡得香甜。
可她也是无比警觉的,哪怕沈猎和清黛已经刻意放轻了脚步,上一刻还在酣睡的她,下一刻便刷一下睁开了眼睛。
“你们……”
她像是被这两个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出声乱叫,亏得沈猎眼疾手快,抢先一步冲上去捂住她的嘴,将她反剪着手从她的兽皮被子里拖了出来。
想她一介弱质女流,即便出身猎户人家,却也不是沈猎这样身经百战的武将的对手,拼命挣扎了半天,都无法从他的桎梏中挣脱。
情急之下,张口就要咬他捂着自己嘴巴的手,却还是被他先手捏住颚骨两侧,冷冰冰地警告,“别动!”
女子吃痛,当即再不敢乱动。
“好了好了,沈大人,你可别把人家小姑娘吓坏了。”清黛将她的表现尽收眼底,方含着笑,马后炮地吐出这么一句,在她面前缓缓蹲下来,“姑娘,你放心,我们不是坏人,你只要答应我,不会冒然大喊大叫,我就让我相公放开你,让你能够好端端地坐着回我们的话。”
女子看着眼前笑容亲切的清黛,眼神里却依旧充满了警惕和不信任,不点头也不摇头,只一味嗤嗤地发出又奇怪又傻气的笑声,任唾沫顺着嘴角随意往下流淌,一副浑浑噩噩的疯癫模样。
清黛耐心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始终没什么反应,才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巾帕,面不改色地替她擦掉了到处乱淌的口水,“你也不必在我面前装疯卖傻,欺人欺己。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家相公乃是当朝锦衣卫正儿八经的都指挥使,也是隔壁林阳庄如今名副其实的主人。
“我夫妇二人此行原就是来查问那庄子的人情事态的,你若想要申冤评理,现在只消与我们将事情说清原委,我们自会替你昭雪鸣冤。”
听完她的话,那女子眼神里的戒备已然有些松动的痕迹,但清黛看得出来,她对他们的身份依旧持有怀疑。
也是,此时此刻,他二人身着粗布麻衣,又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和她一起蹲在这满是污垢泥泞的荒郊野岭说话,刚才清黛甚至还半点嫌弃之色都没有地替她擦口水,怎么看都不像正常达官显贵该有的做派……
一时半会儿要想让她相信他们,确实是有些难度。
清黛不禁深吸一口气,继续保持微笑:“姑娘,不计怎样,我们都不会害你的。毕竟你也看见了吧,若我们真的有心害你,凭我相公的身手,你早就死了几百回了不是么?当然,你不相信我们,我也可以理解,但是…你确定要放弃这个有可能是这辈子唯一一次能让你脱离苦海的机会么?”
为了表示诚意,沈猎在清黛的话说完之后,就慢慢地松开了钳制住这女子的手,默契地退回到清黛身后,让他们眼前这个可怜的姑娘能够有足够的心力去考虑清黛的提议。
事实证明,清黛的话已然对她产生了一定的说服力,让她在沈猎放手以后,也没有立刻选择反击或者逃离,而是呆呆地跌坐在原地,低下了头。
清黛和沈猎也清楚要想让她彻底信服他们并不是件易事,是以便都耐着性子,给予她充足的时间认真思考。
半晌功夫过去,夜幕下依旧寂静,唯有旁边烈烈燃烧的柴堆偶尔会炸出几声噼啪噼啪的轻响。
清黛和沈猎的耐心也随着逐渐浓重的夜雾慢慢流逝,在他们最后一点耐心都要失去的时候,眼前的女子终于开了口,“我真的……可以相信你们么?”
清黛皱紧眉头,努力微笑:“当然。”
在得到她的回音后,女子这才像是鼓足了最大的勇气一般,噗通一声跪在她和沈猎面前,视死如归地哭诉:“还请大人、夫人为民女做主!那林阳庄的管事林彪,为谋私利,这些年陆续害死家父家兄,还纵容手下…纵容手下…欺辱民女清白!”
第187章
“我叫娟儿, 原本和我爹爹和两个哥哥一起住在这半山腰上,家里没有田地,全靠爹爹爹和哥哥们上山弄些皮货和野味儿拿去不远处的镇上卖钱维持生计。可这几年皮货生意不大好做, 大哥哥也到了必须娶媳妇儿的年纪, 正是发愁的时候,林阳庄的人就找上了我爹,想让我爹帮他们藏几块私田。
“他们当时说的好听, 只消我爹帮忙挂个名,便将地里每年的收成分给我家三成,为了表示诚意, 他们还提前给了我们家十两银子,爹爹和哥哥们便相信他们了。可从那以后, 基本上过一段时间,林阳庄的人就会带着新的田契来找爹爹,我们虽然不知道他们哪来的银子买下附近这么多田地, 但依稀能感觉到中间肯定是有猫腻的, 但我们也晓得林阳庄的现任总管并非善类,是以即便想要反悔, 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和他们正面冲突。
“因此, 那段时间我们全家都过得十分煎熬,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果不其然, 就在林阳庄的人寻我们帮忙的那年年底, 爹爹和大哥哥就莫名其妙地死在了山里。人们都说他们是被山里的豺狼叼走的,可只有我和二哥哥觉得不对头, 他们都是经年的猎手了, 对这山里猛兽的习性了如指掌, 怎会这么轻易就被自己的猎物吃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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