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接亲队的众人便也跟着一窝蜂似的闯进了门里,穿着红线的铜钱喜果大把大把地洒出去,围观的路人还有孟家的家丁们忙着捡钱,竟就让他们这样简单粗暴地过了关。
清黛坐在闺中听了前去瞧热闹回来的阿珠说起这些,险些喷出一口茶来脏了刚刚穿戴好的嫁衣霞帔:“我可真是有两个好弟弟啊……”
这时沈猎也已来到孟家前院正堂之下,拜过堂上满座的孟家长辈。
对于这一门早就订好的亲事,孟岸莫氏倒也没觉着不妥,只是见沈猎为人颇有些冷厉,心下不免为女儿忧心起来。
孟岩夫妇和孟岚为着先前他到这家里闹的那一场,对他自然也喜欢不到哪里去,只是碍于这是御赐的婚事,方才没有当场拉下脸去。
江柳娘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眼瞅着沈猎越是少言寡语,越是冷淡疏离,她心里便越高兴。只一心幸灾乐祸,有的人出嫁以后只怕日子要不好过了。
沈猎确是有些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场面,但于礼数上却是该敬的茶敬了,该给出去的红包也足份地给了,任是谁也挑不出一丝错来。
三回催妆过后,离良辰吉时也不远了,清黛便在姐妹们的帮助下,蒙上了绣着龙凤呈祥的金红盖头,由清照和素容一左一右扶了出来。
因蒙了盖头,清黛能看到的只有自己的裙摆和绣鞋。
她的心里有说不出的忐忑,每一步都像是小心翼翼地提着一口气,走得轻缓又有些心慌。
脚下控制不住地滑了一下,幸好她的正前方有人眼疾手快,及时出手托了她一下,要不然一向从不轻易在人前失仪的她,可就要在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差点当着所有人的面闹笑话了。
“新郎扶新娘,前路常顺当!”喜娘也及时笑呵呵地打了个圆场,“大人和小姐今后定也能如今日一般,相互扶持,一生平顺!”
闻言大家都附和着笑了起来,在一片欢笑声中,沈猎就势静静扶着清黛,一齐弓身下去,拜别堂上坐着的孟岸与莫氏。
莫氏看着即将出嫁的女儿,拉着清黛的手哭得比之前还要夸张,到最后也没能完整地说点什么出来,孟岸也粗人一个,想了大半天也只说了一堆日后要和和美美地过日子,不要辜负圣上赐婚之美意的大白话。
可清黛还是听得鼻尖发酸,只能拼命忍着,才没让眼泪夺眶而出。
最后还是由朱若兰起身,与她文绉绉地嘱咐道,“今朝尔嫁,适从佳婿,不求汝等大富大贵,只望尔相濡以沫,白首不离。”
末了,还不忘温言轻声地对她说,“嫁到夫家以后,要记得收敛脾气,切莫逞性胡为,也不必事事怯让,万事三思而后行,谋定而后动,慎重慎重。”
清黛知道这是她的肺腑之言,心下既是感激又是感动,却又不能出声应答,只能一个劲儿地点头,表示自己都听懂了。
朱若兰见状,终于安心地放了她转身而去。
“新娘子出门啦!”
随着喜娘一声清脆而喜庆的高喊,清黛已经被扶上了孟煜的后背,一路被背上了宽敞华丽的花轿。
刚一坐稳,轿身就明显地朝上一晃,锣鼓声随之复又奏响,迎亲队这就启程了。
一路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很快就来到了武宁侯府……旁边的棠园门口。
此间从前都是被皇家封禁着的,在此之前,清黛也从未有进去的机会。
可眼下她也还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由着明珠和阿珠两个搀扶着自己,一路踏在红艳艳的喜毯上,跨过火盆和马鞍,步上门前的大理石的台阶,接过不知是谁递上来的红绸,缓步走了进去。
堂上虽宾客如云,但高堂主座上却空无一人,只有两尊雕刻精致的牌位被放在了神龛上。
清黛猜到这定是李嬷嬷还有曾经传授过沈猎武艺的高人之位,他这个人素来恩怨分明,加之又一直不肯认祖归宗,不拜沈侯夫妇好像也说得过去。
那些前来观礼的宾客多数也都是碍着沈猎如今的声威不得不前来,纵使对此心有微词,也不敢妄加谈论。
清黛倒是无所谓,甚至一想起沈猎幼时那些遭遇,她倒宁愿陪着他这样罔顾人伦孝义一回。
最后一拜过后,一整天就吃了几口汤圆的清黛早就已经精疲力尽,一阵晕头转向,就让人送进了洞房,摁倒在了铺着大红喜被的喜床上。
沈猎也没好到哪去,她才一倒下,紧接着他也被宋执带着他底下那些个被他“欺压”多时,妄图趁机公报私仇的锦衣卫七手八脚地搡了过来。
只听嚓嚓几声轻响,人们的嬉笑声中,喜被下的红枣花生桂圆之类的琐碎果子被他们压得粉碎,虽说也是为了讨个吉利,但还是让他们倍感狼狈。
谁知清黛这厢才刚刚扶着盖头和笨重珠冠在床上坐好,沈猎的手里就被塞进一根裹着红绸的金秤杆,被人半推半就着,挑开了清黛的盖头。
作者有话说:
明天,必发糖
第155章
秤杆挑开艳红如火的盖头时, 沈猎心里其实七上八下的。
他做了亏心事,明知她不喜华都,却还要像个蛮不讲理的匪盗把她抢回来。
这些日子只要一想起那天她在屏风后的哽咽, 他得心口便紧得喘不过气。
然而他也没想到, 原来他们在多年以前便是皇上布好的暗棋,赐婚的旨意早已拟好,他们注定要一起被绑死在华都这座樊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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