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想到易令舟会突然提起他,心上难不泛起涟漪。
脸上佯装淡静,刻意不去提他,“璇州地广人杰,又是著名的美玉之乡,能外放到那儿是好事啊。怎么听易姐姐这口气……难不成是方家老夫人又……”
易令舟神经大条,当然不会她哪里不妥,直奔主题道,“可不是。要说这老太太也奇怪,比她家世低的人家她瞧不上,像你家这样门第气势都比她强几倍的亲家她也不喜欢。仗着一个孝字,逮到机会就拿捏你那个纸老虎姐姐,就因为宜姐儿不是男孩,便让清照吃了她不少排头。
“此番方大人若能谋得这差事,她又怕方大人带着老婆孩子走了,留她一个在京城会被你家趁机找麻烦,这些日子便又千方百计地刁难清照,想找她的错处,让她没法随方大人出京,留下来伺候自己。”
“这……”清黛实在无言以对,“八字还没一撇呢,那老太太便这样折腾,若是真给搅和黄了,耽误的可是她自己的儿子啊。”
易令舟耸了耸肩,“谁知道她怎么想的,左右你就先不要去方家了,待尘埃落定,再去不迟。到时你再叫上我,有我在,料那方老太太也不敢蹬我舒王府的脸。
“这些日子嘛,你若觉得闷,我又不在的话,去瞧瞧沈猜姐姐和巧儿就行了,她们两个都在备嫁,也不好出门,你去看她们正好。”
清黛不由轻轻低笑,易家大小姐还是那个易家大小姐,就算是嫁了人生了孩子,喜欢大包大揽、安排这安排那的热心肠也一点都没变。
不过想了想,她也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
盈盈抬起桌上的茶盏,试图用氤氲的水雾掩饰她眼底的黯然,“沈姐姐和巧儿都是喜日子将近的了,我如今这样还是不要上门去招晦气了。对了,淇姐姐呢,怎么一直未听姐姐说起?”
易令舟神情一滞,忍不住叹了口气,“也还是老样子,和我家阿彦瞧上去相敬如宾的,可久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两个的心都不在彼此身上。这几年一直未给家里添丁,我母亲急得要命,也会像方老太太那样给她找不痛快,可她却总也没什么反应,不生气也不委屈,木头一般。我母亲没法了,最近正张罗着要给阿彦纳妾呢。”
清黛心里咯噔了一下。
易君彦不至于吧,过去这么久了还在惦记着不该惦记的吗?
易令舟这时也注意到了自己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连忙找补道,“呃…这事跟你没关系的,是阿彦自己的问题,阿宝你别在意…嗯……说来我该向你道喜才是。”
“道喜?”清黛又懵了。
易令舟说话间,又让身边的丫鬟捧出一只用红布裹好了的嵌珍珠红绿宝石竹节金镯,喜气洋洋地笑道:
“这本是我与阿执新婚头一回入宫请安时,太后赏赐下来的,我今儿出门前险些忘了,好在阿执提醒了我一句,还遣人去了趟三街口买了一碟子刚出炉的玫瑰酥饼,硬让我给你带过来,说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就是这个。
“虽说他这人从小嘴巴坏、脾气臭,但心底却是最念情的,之前还同我议起你和小黎王的婚事呢,还说虽是侧妃,但小黎王至今还未娶妻,又有我们这些知交故友为你保驾,扶正不过早晚的事。”
“不是,姐姐,等会儿。”清黛急急忙忙地打断了她兴高采烈的叙述,顺便拦住了她要把镯子往自己腕上套的手。
“我何时要嫁给小黎王了?!”
这下清黛彻底迷茫了。
漂浮在心里那种七上八下的不祥预感终于还是在她回京的第九天,应验了。
她前脚刚刚送走了易令舟母子,后脚鸿胪寺那边就来人传话,道是宋祈又将刚刚住到那儿去的莫坤,还有尚在养病的莫况爷俩召进了宫,原因不明。
一整夜过去,清黛也没等到他们出宫的消息。
日出后孟岩孟岚孟煜三个大男人又都得赶着去任上当差,府上便只剩下女眷们看护清黛。
“……这些天宫里宫外便一直都有关于你和黎王府的揣测,原以为都是些捕风捉影、无中生有的闲言碎语,没几日就会因为没有得到证实而自行消散,没想到反而愈演愈烈,现在竟还传到了圣上的耳朵里。”
朱若兰的口气里一如既往地听不出情绪,慢慢悠悠,不急不忙,让人听着更加来气。
“黎王府对此作何解释?”清黛眼底浮着一圈厚重的乌青,极力压抑住自己所有的负面情绪,焦躁也好,愤怒也罢,她都不许它们从身体里跑出来自乱阵脚。
朱若兰不大擅长安慰人,只得如实摇头:“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还未回来,你一夜未眠,不如先去休息,待一有消息我再让人叫醒你。”
素容捧着硕大的肚子陪坐在清黛身边,也温声细语地劝道:“是啊阿宝,现在情况未明,咱们还什么都做不了,你可别先熬坏了身子。”
江氏却道:“她现在心里不安生,哪里睡得下去?你们再怎么劝都没用,不如先熬一盏安神汤给她灌下去,安安心定定神才是。”
虽然她话糙理不糙,但清黛听着还是觉得刺耳极了,心里不觉厌烦。
幸而她话音落下去没多久,朱若兰派去黎王府要说法的人也回来了。
清黛立即抬起头,拦住了那人要作揖磕头的动作,“不必拘礼了,有话就快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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