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当初她也见识过那些人是如何对异世女口诛笔伐、破口大骂的, 如今的局面对她来说也就不算什么了。
所幸, 那些她曾以真心相待的姐妹亲人们却都待她如旧,甚至更为心疼。
自家人且不必说, 清照愣是撇下难对付的婆母和新婚的丈夫回到娘家来陪她。
孟岩与孟岚夫妇相继赶回后, 第一时间就是来安慰她与莫氏。
南太夫人与孟槐不仅亲自登门来看她们母女,还一再提出要她去南家住几日。
还有柯士康, 更是硬逆了母亲的意, 跑来给她送上好的补品和药材。
连带着易令舟沈猜还有龚灵巧几个, 也是一有机会便上门来向她表达慰问与敬佩。
“好你个孟清黛, 原是藏了这么一身好本事,怪不得那年马球会能叫你个初出茅庐的小崽子赢了我和阿执!不行不行,来年开春你可得别想再躲了,定要陪我好好打个痛快!”
“想当年老孟侯就是靠着一套五雷拳吓破了羌人的胆儿,从此名震北疆,后来我见你家两个堂兄一个文气寡言,一个不学无术,还以为这套绝学就要失传了,没想到竟让你一个女儿家继承了下来,改日咱们定要好好切磋切磋!”
“我说呢!这才是将门虎女该有的样子嘛!还有你们家那个三伯娘,做了那么多坏事,居然就让她这么死了!哼!真是太便宜她了!就该把她送到铁杵庵,让她一辈子舂米劳作,生不如死!”
小姐妹们的义愤填膺听得清黛那叫一个哭笑不得,有她们这般护着捧着,她差点就要以为在所有人眼里的自己真就是她们所描述的这般巾帼不让须眉了。
不过龚灵巧年纪虽然最小,话却说得最在点子上。
对于郑淑慎的自尽,无论是清黛一家三口,还是孟家其他受尽她迫害的女眷,心里都是不能解恨的。
是以最终,孟家上下一致决定,焚香请告了先去的老孟侯夫妇,以她之罪行,将她的名字从孟氏族谱中划去。
尸身退还郑家,死后诸事也都不再插手过问,权当这个家从未进过这样一个毒妇。
同时,孟岸还十分坏心眼地让人给郑家提了个醒。
郑家心存忌惮,且也害怕这样的女子送回本家会影响了家中其他姑娘的声誉,便也不敢接回她的尸首。
两家你推我我推你,来来回回几趟终是一致决定,把人用草席随便一裹,扔进乱葬岗喂了野狗了账。
没有棺椁,没有坟冢,没有牌位,就好像她这个人从未存在过一样。
至于她留下的那些亲信婆子和妈妈,也都是该打死的打死,该发卖的发卖。
朱若兰办事素来雷厉风行,一场大雪过后,起先热热闹闹的福陵苑便空了大半。
剩下一个孟峒,助纣为虐,吃里扒外,一而再再而三地坑害自己的亲弟弟,羞辱弟妹与侄女,桩桩件件,足以让举家兄弟姐妹为他寒心。
他自己也还算有些良知,自罚抛却京中一切,孑然一身,回远山关守祖庙去了。
他走后不久,孟岸因是告假回京,不日也得赶回北边。
莫氏厌透了这糟糕的京都,便是曾经吵着闹着都不肯去的北境,这会儿也是归心似箭。
一家人商量好,便一起去那北境边地,再不理会京城这些糟心的繁文缛节,流言蜚语。
临行前,孟岸和清黛父女俩还专程去见了一趟朱若兰。
那是个晴朗的午后,天清云淡,冬雪稍霁。
屋檐下一道道垂着的冰锥子被难得的阳光照得发亮,晶莹剔透的冰面将整个世界倒映,拉长,模糊。
坐在朝晖堂的厅堂下,没等孟岸做好心理建设,开口致歉,朱若兰便淡静地把他挡了回去,“往日的误会既然已经解开,多余的话便也不必再说了,想来以你我的脾气都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场面,从此之后大家就把该忘的都忘了,一切全当没发生过,也不必再提,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吧。”
说着,也不等他们父女俩点头或是说什么,她便紧着又换了个话题,“今日即便你们不来,我也得让人去请你们。阿宝,你现在在咱们京城可真真是出了名了,连太后都同我问起你来了。”
清黛垂着眼眸,心中坦然,“今日的结果我早已料到,但我并不后悔。不过既然我名声已坏,留在京中只会连累三姐姐,连累孟家受人嘲笑,这便随了爹娘走得远远的,绝不给大家添麻烦。”
“你的名声事小,你那么多的知交密友,在外对你一直多有回护,况我威远侯府终究还没倒,先前也不是没在风口浪尖上受人指摘过,谅那些多嘴多舌的人到最后也起不了什么大浪。不过,”
她说得有些口干,兀自抿了口热茶,才又道,“这么多人护着你,是你福气,同时也是你的冤孽。”
“嫂嫂这是何意?”孟岸不解之余,更多的确是对女儿的担忧。
朱若兰道,“我刚说了,太后对于咱们家最近发生的事,遣人来问话了。”
孟岸蹙眉,低声骂道,“这个太后,还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臣子家的事情她问这么清楚作甚?”
“谁叫这城里茶余饭后说的都是咱们家四姑娘‘拳打镇关西,倒拔垂杨柳’的事儿,自然有那好事之徒跑去太后娘娘跟前嚼舌根。”
朱若兰一本正经的,“咱们家早前就已表过态,只效忠天子,而你如今又为圣上器重,予以重任,太后那边一直都想方设法地想抓咱们家的把柄,卸圣上的臂膀,这一点你应该清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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