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黛闻言,急得险些就要站起来大喊不不对,幸而接下来轮到她那少言寡语的六伯发话了,“你们当那姓谭的傻?四妹从远山关逃回华都这么长一段时间,他能不晓得?此时他即便没有因为畏惧侯府降罪潜逃,也必定早就想好应对之法了呀!”
果不其然,就在众人商量一夜也没结果最后纷纷悻悻而去的这夜过后,翻篇一大早,府里大多数人都在睡梦之中的时候,便听见侯府正门之外传来了一阵一阵声势鼎沸的喧哗。
动静之大,就连深居后宅的清黛清照也都能隐隐约约地听见外面的嘈杂混乱。
遣人前去打探,也是好半天才虎着脸回来禀报:“是那不要脸的四姑老爷,他不知何时也来了京城,背着一捆荆棘,赤膊从城门一路磕着头到咱们门口,此时正跪在阶下,怎么劝都不肯走!”
第50章
非常遗憾的是, 身在闺闱,清黛和清照都没有那个运气目睹这场在自家大门口唱开的好戏。
顶多就是让抱香和阿珠代替她们偷偷溜到前院听上一两耳朵,却也不敢太靠近, 折腾了小半个时辰, 才把事情的头尾囫囵带了回来。
阿珠先说:“侯夫人和另两房太太都不好到大门去,侯爷和六老爷又一早就上朝当差去了,家里只有三老爷在, 但侯夫人担心三老爷容易冲动,也死活让人拦着不让他出去,前院便只有邹大管家领着人在那儿一边忙着驱散围观的民众, 一边劝四姑爷进屋。”
抱香愤愤:“那姓谭的只怕是属狐狸的,实在太卑鄙了!姑娘们是没瞧见没听见, 他在那大门外哭得仿佛死了亲爹一般,头脸磕得发青流血,满嘴只道自己无能, 对不住咱们四姑太太, 没让她过上好日子,辜负了老侯爷的信重。却对他做下的那些污糟事儿只字未提, 就连四姑太太此番好容易逃回娘家, 也被他三言两语歪曲成了四姑太太恨他不中用,没给她锦衣玉食, 一时生他的气才躲回娘家!我呸!这般昧着良心扯谎, 愚弄百姓,他就不怕天打五雷轰么!”
清照听得皱起鼻子, 厌恶道:“那现在呢?”
阿珠道:“侯夫人的人在内外来回传了好几道话, 终是把那厮连哄带骗着扶进来了, 现下就堵住了嘴扣在一间空置的厢房里, 等着侯爷下朝回来再议。”
清黛沉思半刻,朝庄、霍两位妈妈微微颔首:“庄妈妈,霍妈妈,你们都是阅尽千帆的老人儿了,这件事上我和三姐姐一来无权过问,二来见识浅薄,在前头也插不上嘴,但事关我们的嫡亲姑姑,若是不闻不问又显得情淡凉薄,想来便只有在帘后私底下向二位请教的份儿了。”
她的话入情入理,谦逊温良,听得两位老妈妈心里都很舒坦,都微笑着让她只管问,她却说想先听听她们对于此事的见解。
霍妈妈略略思索了一会儿,又想到庄妈妈年长,便推让着由她先说了:“老婆子托大,可以说看着府里各个姑太太长大的,四姑太太自小最是温吞老实没心眼,向来都是别人敬她三尺,她敬人三丈,人犯她三尺,她让人三丈。至于谭家姑爷,容我说句不尊敬且有些冷血的话,她夫妻二人走到今日,四姑太太定然是要担一些姑息纵容之过的。”
霍妈妈点头表示赞同:“谭家姑爷当年也算得上不错的良婿,毕竟让一个人逢场作戏不难,但若让他从小演到大,要么不可能做到,要么就是演得入了戏,无法自拔了,是以无论从哪一种可能出发,他当时待四姑太太也算真心了,只不过后来我们都不知道他们在外究竟经历了什么,让他一步一步变成了如今这般卑鄙无耻的奸人模样。”
清照却冷笑一声,对这等说辞不屑一顾:“妈妈们都是心地厚道之人,我却觉得世间就是有这样的人,从小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端看他方才是如何巧舌如簧,示弱装可怜的,便知道当初又是如何在祖父祖母面前把一痴情儿郎刻画得入木三分的了。”
“我和姐姐是一个意思。”清黛顿首一笑,不紧不慢地猜测着,“他就像打一开始就算计好了,从四姑姑逃离老家之日起,他既没有派人追赶,也没有抢先一步先到侯府恶人先告状,而是耐着性子跟在后头,等看着四姑太太回了娘家之后,趁二伯伯和六伯伯都不在家,立刻就来搭他的戏台子。又掐准了我侯府自持身份、顾忌名声,不屑与他当街对峙,这才编出那么一段和事实半点不沾边的离奇谎话,占足了人心,心思如此缜密,城府如此深沉,只怕不是几年村夫生活就能沉淀出来的。”
庄妈妈听得有理,倒也不真的托大,也点了头:“姑娘所言也有理,却是我们过于妇人之仁了。”
“这不是妇人之仁,就像姐姐说的,是妈妈们心地淳厚之故。”清黛笑吟吟地把方才清照那带刺的话头圆了回来。
清照缓过气来,又道:“不过妈妈们说的也不错,四姑姑的性子确实太绵软了。”
庄妈妈又点了点头,方对她们姊妹缓缓教导:“夫妻之间,讲究一个旗鼓相当,我朝婚姻嫁娶以门当户对为优选也正应了此理,唯有眼界脾性和处世之道皆相合的男女,婚姻才能得以长久美满。如若一方强一方弱,一方快一方慢,即便不成怨怼,夫妻离心也是迟早。”
这回清照倒不再反对,只转移了话题:“可被那姓谭的这么一闹,已是把我母亲的所有部署安排尽数打乱,那依妈妈们看,接下来我们又该如何应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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