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槐耐心听着,南长青却奇怪道:“小丫头,你竟不为自己分辩几句么?”
“需要我分辩什么么?”清黛莫名地扬眸一望。
不过她这话确也算问到了点子上,现在这情况,已然并不只限在下人之间究竟是谁扯谎这个问题上。
关键还是在于,这背后到底是谁策划了仇夫子受惊之事。
孟槐也是听明白了这一点,并选择了相信清黛:“没错老爷,即使这阿珠今夜是经过了家学的院子,可这也并不能证明此事乃是阿宝主意,何况阿宝年纪最小,向来又是最乖巧的那个,怎能策划得出这般恶劣又出阁的恶作剧呢?”
南长青却依旧持有怀疑:“沈家四郎与她一般年纪,怎又能把那仇生打得爬都爬不起来呢?”
清黛无语,那小子天生蛮力,跟她有什么关系?!
难道就因为出了他这么一个特例,天底下所有同样年纪的孩子就都是天才神童了么!
不过很快,南长青就又抛出了之所以让他难消疑心的有力证据:“方才那些帮忙装神弄鬼的外院小厮挨了打,该吐的也吐干净了,俱都说是收了一个自称是孟家下人的女子给的好处,才有了今夜之事,而且那些脏银也都从他们屋里或者身上搜了出来。”
“孟家人?”孟槐不由转头看向丈夫,“既说是孟家人,那可有说是姓甚名谁?”
“太太这就想左了。既是隔着墙干这样见不得人的差事,谁又会上来就跟别人自报家门呢?”
南长青不紧不慢地呷了口茶,一副青天大老爷明察秋毫的神色,“那群小子是近几日才进府的,都还各自跟着管事学规矩的,眼皮子浅,在府中也无甚人脉,甚至连各房各院的门路只怕都还没摸清,想来要他们空口白牙去栽赃别人侯府,他们也是不敢的。”
“那问题会不会出在那个自称是我孟家人的女子身上呢?”
清黛直接忽视了自己也是嫌疑人这件事,积极地参与到案情讨论当中。
孟槐蹙着眉头:“还有那些个脏银,虽说是查到了,可也保不齐是不是从我们自家的账上出去的,莫要到闹到我娘家时查出来是咱们自家贼喊捉贼,反惹得我娘家笑话。”
南长青其实也没有坏心思,只不过是现在的证据都指向清黛,他这个父母官做惯了的人,如此思虑处事也算公允,反而是孟槐偏袒清黛的痕迹更重些。
但孟槐所言也并不是全无道理,余光又瞥见清黛在那儿困得直打呵欠,便道:“今夜天色已晚,若要查账只怕熬坏了太太的眼睛,如此便让大家都去歇着,待明日账目查清楚了,想仇生也该醒了,届时再查问也不迟。”
不出意外,清黛这夜便留宿在了嘉柔居的客房中。
忙乱一夜,她早困得睁不开眼睛,一沾床就酣然入梦。
涉事的几个下人也都让另外看管起来,到了次日清晨,清黛本还好睡,却听得屋外院中像是有人在哭闹不休,叫本还想要赖会儿子床的她,瞬时间了无睡意。
起身时正好碰见昨夜临时过来伺候的刘妈妈替她打了水进来,她便顺口问:“外面是谁在哭呀?”
“是我们家唯姑娘和旭哥儿,听说郝婆子被扣住之后,唯姑娘担心,这不一大早就扯着旭哥儿一块过来跪着请罪救人了。”
刘妈妈心烦不已,“姑娘你莫急,先慢慢梳洗着,这会儿我们太太已经找来账房细细对账了,待姑娘梳洗穿戴好,想也就该有结果了。”
“唯姐姐人真好。”清黛望着铜镜的瞳孔并未聚焦,呆愣愣的,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那我的阿珠呢?”
刘妈妈不由笑了,用哄孩子的口气道:“阿珠是姑娘的人,并非出自南家,在我们这儿大小也算是客人,做主人的自然不能慢待了客人。”
正说着话,刘妈妈手上也没停下,麻利地给她换好了衣裙,又替她将头发挽成一对灵巧的双环髻。
刚要出门的时候,恰好孟槐那边也派人来请了。
再进到这嘉柔居大屋里时,孟槐的脸色却不似昨夜那般和柔,坐在那儿略略带着几分烦扰和严肃。
而素唯和小怀旭也都被从院子里请了进来,正坐在她手边的小杌子上低低抽泣着。
清黛一来,她便一面招呼着人给她端了把小圆凳,一面对小怀旭道:“旭哥儿还要上学,就且先去吧,莫要误了时辰。”
怀旭应声出去了,就听素唯哽咽着开口,直逼清黛:“阿宝妹妹,我素来与你交好,我身边的人也各个都夸你乖觉讨喜,尤其是郝婆子,每每说起你时都是赞不绝口,有时连我都有些嫉羡了。可你如今却要拿她出来顶缸,是否太令人寒心了些?”
“唯姐姐这话我没听明白?”
在这之前,她甚至连郝婆子姓郝姓坏都还不知道呢,怎就是她拿她顶缸了。
素唯的眼泪再一次说来就来:“太太已经查出来了,那些小厮所收受的脏银却无一分是出自我南家的账目,再加上郝管事夫妇和那些小厮的证词,妹妹还是乖乖说实话吧。我们大家都知道你年纪小,又在柔夷那样自由散漫着长大,难免顽劣不懂事了些,只要仇夫子安然无恙,我们不会怪你的。”
清黛也不着急,只慢慢酝酿着将眼眶染红,转头咬着嘴唇看着孟槐,假作委屈:“姑姑也觉得是我做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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