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朱府之人一块到的,是秦怀德。何氏此举显然没有与秦怀德商量过,因此秦怀德几乎是怒气冲冲而来。
秦怀德官位比府尹高了足足两品,因此赵汉臣忙不迭地从明镜高悬匾额下头走出来,笑道:“秦大人安。今日微臣实在也是没法子,还望大人切莫怪罪,切莫怪罪。”
“哪里,哪里。”秦怀德咬着牙应付几句,看见秦瑾瑶跪在堂下,竟然忍不住上前,一个耳光扇在了秦瑾瑶的脸上。
碎玉上前想拦着都没来得及。
秦瑾瑶雪白的肌肤上很快现了五个手指印儿。
“哎,案子还审完,他怎么就打人呢!”
“你还没看明白,那是秦府的老爷,传说中的秦大人。秦大人这就不错了,换做是我,早就一脚踹上去了。堂堂的大小姐派丫鬟去偷银子,你说秦大人得多难受。”
“你们别吵,这案子可还没审完呢。万一人家是无辜的呢。”
“得了吧,证人都上来好几个了,怎么可能是无辜的。”
堂下,秦瑾瑶连声都没吭,只是静静受下了这狠狠的一巴掌。然而心里却明白,这一巴掌受完,父女情谊也就到这了。
说起来,这也是从小到大,秦瑾瑶头一回挨打。从小到大,即便犯了再多的错,外祖母也从未责打过自己。
“怎么,你偷东西,你还有理了?”瞧着秦瑾瑶一脸冷傲的神情,秦怀德龇牙恼火道。“再说,无论你偷没偷东西,今儿这事都已经丢尽人了。你说,往后你让为父还有什么脸面入朝为官?!早知如此,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把你从乡下接回来!”
说完,他脸色铁青走到何氏跟前,又是一番低吼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的颜面都要丢尽了!”
何氏心虚地咽了口唾沫,讪讪道:“我也没法子,瑾瑶偷了银子,早就被府里人宣扬出去了。我若不摆出大义灭亲的姿态来,咱们府里的名声不是更难听?”
秦怀德显然没想到何氏会如此回答,一时不由得怔住,随后果然唾骂道:“秦瑾瑶真让狗奴才偷银子了?”
何氏赶紧低声拍大腿道:“是啊,您瞧瞧,这左一个证人,右一个证人,早已交待明白了。”
“真真孺子不可教也。”秦怀德气极,恨不得再冲过去扇秦瑾瑶几个耳光。但外头百姓都看着,他也不好太过分。
这会,朱府的人已经到了,来的是朱府长子朱立垣,其父原是三品大员,他如今还小,刚考过举人。
此刻,朱立垣面对着府尹一本正经答道:“家父喜欢阴凉,因此住在后院花园子里头,与秦府恰好只有一墙之隔。昨日确实丢了三千两银票,票号家父都已誊写下来,方才已经交给办案的衙役大人,想来很快就能查访回来。”
“听见没有,秦瑾瑶。你现在认错还来得及,我好歹是你的嫡母,今日状告你也是为你好,总不能让你在一条歪路上走下去。”
“你母亲说得对,现在伏法,领了杖刑咱们赶紧回府,别在这丢人现眼。”秦怀德阴沉着脸,咬紧牙根道。
赵汉臣有意卖秦怀德人情,轻咳两声说道;“秦瑾瑶,本官念你年岁尚小,若是现在主动认罪,便算你为自首,可从轻发落。但若是一会查了物证回来,本官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秦瑾瑶跪在地上,后背挺得笔直,依然一声不吭。她只是想看看,何氏这出戏会唱多久。此刻何氏越嚣张,一会便越能尝到登高跌重的滋味。
“糊涂!”秦怀德指着秦瑾瑶骂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混账东西。你给我回头瞧瞧,多少人在这指着脊梁骨说你,秦瑾瑶,你简直不要脸。你娘若是九泉之下有知,也会感到寒碜,丢人!”
“是啊,你说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就不认罪呢?这案子都审到这份上了,也该认罪了。”
“我刚才说什么来着,人家,压根没罪!”
“不可能。人家是当家主母,听说她母亲是公主,这是何等贵重的身份,怎么可能有错?”
“是啊,方才听说这孩子是乡下来的。没准啊,是在乡下学来的坏毛病!”
“没错,没错。”
外头的百姓很快站在了何氏这头,冲着秦瑾瑶指指点点。秦怀德的脸上十分挂不住,何氏的眉眼反倒愈加得意。
这回好了,总算彻底扳倒这个秦瑾瑶了。
何氏趁着秦怀德不注意,冲着宋妈妈道:“快去给母亲传好消息。”
“这,这急了点吧。”宋妈妈犹疑道。
“没事儿,这事都做实了,放心吧。好好跟母亲说,让母亲高兴高兴。”何氏眉飞色舞,低低说道。
然而这回,人群中忽然钻出一个人。“大人,大人。”
“什么人?”赵汉臣蹙眉。
秦瑾瑶回眸,来的竟然是周秀才。
周秀才依然住在养济院,虽说如今能赚到一些银子,但依然穿得破旧。此刻站在堂内,几乎与那得了黄疸的乞丐没什么分别。
赵汉臣也不认识他,眼里便有几分不耐烦。“去去去,本官审案呢,躲远些。”
“大人,草民是来做证人的。”
“嘿,这倒奇了,你做证人,你说吧,你给谁做证人呐?”
“给堂下这位姑娘。”
“你认识她?”
“是,这位姑娘是咱们禹州第一写手,也是染墨坊的大东家,更是禹州城里七处养济院的捐纳之人。”周秀才掐着腰,理直气壮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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