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秦月瑶气鼓鼓地看向秦瑾瑶,恨不得撕烂她的脸。
大伙都不喜欢个性张扬跋扈的秦月瑶,自然也没人过去安慰她,反而都捧着秦瑾瑶的话本回了座位,留下秦月瑶和她身边的一堆没人喜欢的黑珍珠。
丫鬟宝音赶紧哄着秦月瑶坐下,劝道:“姑娘何必与大姑娘置气呢,夫人之前不是叮嘱了,姑娘是来交朋友的,是来求学的,万万不要与秦瑾瑶起争执,免得吃亏。”
“可,可我什么都没做。我不过就是说些实话罢了。”秦月瑶委委屈屈道。
宝音没有宝珠那样偏向秦月瑶,也少了几分耐心,只是劝道:“姑娘收收小性子吧,眼瞧着姑娘们都不高兴了呢。好了好了,夫子就要来了,您先缓缓吧,还说一会要考教诗书呢。”
秦月瑶满脸不高兴地坐在了殿内的最后一排。原本众人给她留的是中间的位置,但厉盈盈心情不好,又从最后一排挪了回去,所以她只好坐在最后。然后眼睁睁地看着秦瑾瑶坐在一个清凉又景色宜人的位置。
“一会考教诗书的时候,我一定要扳回一城。”秦月瑶忿忿想道。
不多时,一位褐色衣着的老者进了门,殿内原本叽叽喳喳的少女顿时安静下来。秦瑾瑶不认识老者,但见众人都取出了一本孟子,便从书箱里也拿了一本出来。
她的书都是外祖母买的,已经用了数年,看上去便有些老旧。几位少女看见她的书,忍不住都蹙了蹙眉。
“我那还有本新的。”崔书宁低声道。
“多谢,我这本还能再用用。”秦瑾瑶冲着她微微一笑,容色如月。
“听说今日来了两位新学生。”夫子板着脸,捻着长长的胡须说道:“先考教诗书,也好看看你们都学得如何。这明德馆,可不是什么人都收的。背的好也罢了,若背的不好,收拾了书箱这便回家去吧。”
说着话,夫子淡淡扫过秦瑾瑶与月瑶一眼。秦瑾瑶不卑不亢,静静望着夫子,反而是秦月瑶有些惊慌,连忙翻开书,打算临时抱一抱佛教。
孟锦悦坐在秦瑾瑶前头,此刻转过身吐着舌头用唇语道:“别怕,他吓唬人的。”
秦瑾瑶笑着点点头。然而心里是半点都不怕的。《四书》算是她的开蒙书,早已滚瓜烂熟了。甚至对其中的每句话,都能议论一番。
褐衣夫子名唤赵钦,原本也是翰林院的院士,告老后闲来无事,这才被指了教导这些好人家的子女。只是,他空有一腔拳拳心,又有一身本事,却被分到了静书斋。倒不是这些贵女不聪明,而是众人个个身在曹营心在汉,根本没有学书的心思,自然了,女子也无法参加科考,这让他的报国之心遇到了困境,每每愤懑不已。
“来,第一题是,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说完题目,赵钦看向秦瑾瑶,秦瑾瑶才要开口,他便摆摆手道:“罢了,我看出这题难不住了。秦家的二姑娘,你来答。”
被点到名的秦月瑶拽了拽裙角,站起来朗声把剩下的部分背了出来。赵钦蹙眉,无奈解释道:“不要掉书袋,说说尧的化育之功。”
“尧……尧……”
“罢了。”赵钦失望地摆摆手,随后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秦瑾瑶身上。“你来说第二题,水、火、金、木、土、谷惟修。”
“这题,有点难啊。”旁边的厉盈盈嗔道。
“噤声!”赵钦立眉,厉盈盈撇撇嘴不再开口,随后一脸同情地看向秦瑾瑶。
赵钦看向秦瑾瑶,见她不开口,心想莫不是这题真的出得难了,于是徐徐道:“若是不长,可以再换一题。”
“换一题有什么用,她还不如我呢。”秦月瑶在后头嘲讽道。“这话出自《大禹谟》,长姐可知道?”
赵钦刚要嗔怪秦月瑶,便听见秦瑾瑶开口道:“回夫子,此为六府,所谓六府,乃是仁政的关键,也是养民的关键。金木水火土与谷,乃是天地养民之用。若是能把水、火、金、木、土、谷这些东西都安排好,那就叫惟修,也就是能把人民养好。孟夫子云,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
简简单单一句话,秦瑾瑶讲了半炷香的功夫。说到后来,殿内的贵女们都已经听不懂了,只有赵钦捻着胡须不住地点头。
“这也太厉害了吧,咱们景书斋这是来了个什么人物?”
秦月瑶撇撇嘴。“怕是翻书刚好翻到这一页吧。”
“这样,你再说说中立而不倚,强哉矫。”赵钦显然也是担心秦瑾瑶只是刚好赶上会这道题,于是又开口问道。
“此为夫子答子路之问强,而曰中立而不倚,强哉矫。所谓中立,乃是不偏不倚,是屹然如砥柱,是识是非,辨黑白,有时或不足以力挽狂澜,但定傲然期间不倒……”
秦瑾瑶淡淡说出这些话。其实这样的场景并不陌生,从小到大,外祖母时常拈了一句话便来问她,她若是答不出,外祖母虽不责骂,但却加倍让她读书写字。如此往复,她早已练就了一身的本事。虽答得不如那些秀才,但也足以与人议论短长。
当然,若非有这些书袋子做底,怕是她也写不出那些话本来。
“极好,极好。”赵钦颔首道。“如今咱们这静书斋,总算能有一人与清雅斋的学子较量一番了。”
他的教书生涯也总算能有趣一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