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儿心里通透,接过荣儿手里的茶杯用布擦干,不急不躁劝道:“她是个乡下来的,哪能拿捏谁。方才她不开口,想必也是因为在咱们府里自然无依无靠,所以也希望咱们几个之中能有一个成了老爷身边的人,将来再顾念着提携之恩替她说说话。如此一来,她不就有靠山了嘛。哎,我刚才可听平儿说了,她必得一试。”
“试试倒也不坏。若是事成了,那咱们也就彻底摆脱了这奴役之身,享福的可是咱们自己。”荣儿想到这一节,十分激动的拉住祥儿的手说道。
“是啊,若是姐姐出息了,可万万别丢下我。”祥儿知道事成大半,心里放松下来,眉眼也舒展不少。
大事已定,荣儿眼里也闪过几分神采,笑眯眯的拉着祥儿说闲话。祥儿也陪着她说话,心里却想着若是这一桩事真的处处都如大姑娘预料的那般,那她一定要跟住这位聪慧主子。
在这偌大的秦府,祥儿第一次觉得有了依靠。
这边,何氏依旧坐立不安的等着苏媚。“夫人别急,这么多年,苏姨娘没有什么事做不成的。”宋妈妈劝道。
“呵,你的意思是说我一事无成?”何氏烦闷道。
宋妈妈连忙否认。“夫人,老奴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您是金枝玉叶的女儿,又是如今从一品大臣的夫人,何必与一个乡下来的姑娘计较。她是什么东西,怎配给您添堵。您且放宽心。”
“你且说,老爷会不会留着那四个丫鬟?”何氏此刻更关心这一茬。
“哎呦,怎么可能。”宋妈妈连连摆手。她看得明白,这事不过是那秦瑾瑶故意膈应何氏罢了。“这么多年了,您还不知道老爷是什么样的人吗?除了一个苏姨娘是您硬要老爷留下来的,老爷哪还瞧过别的女人一眼。更何况,那是自己女儿送来的人,老爷再怎么样也是要脸皮的。”
宋妈妈的话说完不久,打脸的事便发生了。
第10章
听闻苏媚大功告成,何氏赶紧遣宋妈妈去要人。没想到,等宋妈妈站在书房门口时,已经听见里头荣儿跟秦怀德热热闹闹地说话了。
虽不知说些什么事,但只听见银铃般的笑声,宋妈妈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偏生这会秦月瑶过来给父亲送点心,瞧见宋妈妈脸色尴尬的站在门口,便笑吟吟的问什么事。
宋妈妈不敢回话,而秦月瑶走过来时自己也听见了里头的动静,脸色不由得一沉,将手里的点心往身后小丫鬟手里一塞,推门便要往里进。
“二姑娘。”宋妈妈连忙上前阻拦,可惜人家年轻腿脚快,早已迈进了门里。宋妈妈暗叫一声不好,也不敢再提什么要人的话,赶紧打发人去请夫人来做主。
而秦月瑶进了屋,刚好看见荣儿紧挨着秦怀德站着,秦怀德的手捏了荣儿的手在写字。那荣儿生得脸蛋浑圆精致,身材小巧玲珑,与何氏苏媚二人相比别有一番风情。
“老爷的字写得真好,比奴婢写得好多了。”荣儿娇滴滴笑着,一抬眸却看见秦月瑶的身影,顿时吓了一跳,赶紧扯着秦怀德的袖子钻到了他的身后。
秦怀德也是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端起为父的姿态,冷声道:“月儿来了,可是有事?”
秦月瑶替母亲生气,自然没有好脸色,只哼了一声回道:“母亲每日操持家中大小事务,累得头昏脑涨,父亲倒是好,竟连一个小丫鬟都不放过。”
“住口。大人之事,岂是你一个小孩子可以置喙的?”秦怀德面子十分挂不住,但依然板起脸嗔怪。
他倒也不是有意,只是方才这丫鬟口口称赞自己墨宝,他一时便有些忘形。再说他又是不足四十的年纪,正是好为人师的时候,因此便拉着小丫鬟说教她几笔,谁料想这场景能被自己的女儿撞见。
“我不是小孩子了。”秦月瑶恨不得一把扯过秦怀德身后的丫鬟,可那样又实在有失庄重,只得言语劝说父亲。“父亲,常言道做人不能忘记根本。当年您与母亲成亲之事,您不过一介草芥之官,区区督察院都事罢了。母亲与您患难十数年,对外为您打点人情往来,在内为您操持府内大小事宜,种种样样都挑不出毛病来。这么多年,谁提起母亲不说一句好,可您呢?您看看您眼下的所作所为,对得起母亲吗?您此举若是让外祖母知道,外祖母想必也会后悔当初看错了人吧。”
秦月瑶以为自己句句肺腑之言,说得入情入理,却不知这些话在秦怀德听来,无异于羞辱一般。堂堂男儿,谁不愿意凭自己的本事入朝为高官,谁愿意被指着脊梁骨说是靠着岳丈家上位?
“这些话可是你母亲教的?”秦怀德呵呵冷笑,眼底皆是凉意。
“我不用别人教,这些都是我用眼睛看到的。”秦月瑶别过脸道。
“极好,极好。”秦怀德不怒反笑。这些年他听多了这些话,却万万没想到,这些话是从自己女儿嘴里说出来的。
当官十数载,秦怀德自认兢兢业业,可这么多年他也糊涂了,自己步步高升,到底是因为岳母家的支撑,还是自己的努力?若真是全靠岳母家,那他与那小白脸何异?
年岁越大,这笔账越算不清楚。再加上那些小人妒忌秦怀德高位,时不时就有些流言散出去,搅得他心烦意乱,时而倨傲,时而自卑。
可那些话再难听,秦怀德也可以认为是外人嫉妒自己,蓄意编排自己,但如今这些话出自女儿的口中,却是让他心底一片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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