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如今这府里不还是您说得算嘛,爹爹又一向看重您,更看重我外祖家,就算你今日直接把她撵出去又有何妨,难不成爹爹还能因为她与你计较嘛?”
“呵。你当今时还是往日?”何氏的脸上挂起几分讥笑。“你外祖母的这几分本事,在当年灵武之乱时早已用尽了。”
“母亲这是何意?”秦月瑶一脸不解。
何氏干笑一声道:“先帝重血脉,也因此分外看重你外祖母,你爹也因此扶摇直上。可如今在位的元阳帝性情凉薄多疑,自登基后从未让你外祖母入宫一次。朝堂之上人人都会看颜色,都知道临安公主如今不得势。反是你爹爹,如今官拜从一品,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能看岳母眼色的少年郎了。”
“可,可父亲终究是靠了外祖母才有今日啊。”秦月瑶的睫毛忽闪忽闪,眼里依旧水盈。
何氏听见这话,脸颊轻轻颤动。“如今连你也学会说这种话了。”说完,她看向秦月瑶苦笑:“这些话,可万万不能让你父亲听去。”
秦月瑶不知何氏心里在想什么,但敏锐地感知到了母亲的哀伤。她跪走两步,伏在母亲膝上,颤声道:“娘亲……”
何氏抚上秦月瑶乌黑的秀发:“月儿,娘亲不怨你,你是个单纯乖巧的好孩子。只是你要记着,往后务必事事听娘亲的话。这世上谁都会骗你害你,只有娘亲不会。”
“是,月儿牢牢记住了。”秦月瑶的头枕着母亲的膝盖,感受着阵阵暖意。
何氏爱怜的抚摸着秦月瑶的脊背,到底没有再继续责怪她,只是在心里暗暗想着,若是秦瑾瑶没回来,该有多好。
禹州宣安候府的宴席仍在继续,没有人因为秦月瑶的提前离席而扫了兴致。
“前头如何了?”宣安候夫人与秦瑾瑶说了一会子话,便叫过小厮问道。
秦瑾瑶听了小厮答话才知道,原来这府里还有不少男客,都在前院由宣安候陪着。这些人未必是冲着秦瑾瑶而来,更多的则是照应着秦怀德与宣安候府的双重面子。
“采汀,你去亲自告诉秦府老爷,就说瑾瑶难得来侯府,我今日要留她住一晚。”宣安候夫人给秦瑾瑶一个温婉的笑容,秦瑾瑶感激一笑。
那位叫采汀的丫鬟点点头,随即却又有些犹豫道:“摄政王大人来了,恐怕要等一会才能进去传话。”
“他怎么来了?”宣安候夫人一听摄政王三字顿时按住胸口,一脸惊畏的模样,似乎那是一个十分难缠的人。
“听说不是赴宴,是来找什么皇城司巡查亲事官谈公事的。”
宣安候夫人忍不住捻了捻手边的佛珠。“阿弥陀佛,可别闹出什么事来,回回侯爷上朝都说那一位最是吓人,杀伐根本不眨眼,当初更是踩着死人骨头……”
话说一半,她想到秦瑾瑶还在身边便住了口,摆手道:“你去吧,得空便说,不得空我再找人往秦府传话。”
“你这身衣裳实在不妥。”宣安候夫人回头见秦瑾瑶一张艳丽的面孔与这件灰突突的衣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忍不住蹙眉道。“宴席结束还早呢,一会只怕还有客人要来。采芷,你带姑娘去换一件,挑贵重的,姑娘喜欢的。”
秦瑾瑶感念宣安候夫人一番美意,自然点点头应允下来。又见宣安候夫人身边无人侍候,便命小桃留下倒酒,而后亲自随着那位采芷姑娘前去更衣。
采芷知道秦瑾瑶是贵客,又想着她是乡下来的,唯恐怕生,因此对她格外温柔。“姑娘您瞧,从这边走咱们便出了园子,再转这条回廊,回廊勾连着前厅与后院……只愿姑娘往后要多来才好,咱们夫人实在喜欢姑娘……”
二人一边赏着园子的景色,一边往后院更衣的地方走。宣安候是在灵武之乱之中唯一得以保全自身的侯爷,因此也颇受小皇帝看重。宣安候这一处宅子更是前几年皇帝特意着人修整后赏给宣安候的,飞檐雕琢处处精致,流水假山无一不美。因此这一路走来,秦瑾瑶的心情越发畅快。
她总算明白,为何天下百姓个个艳羡禹州生人,原来这天子脚下,贵胄土地果然是不一般的。怪不得这禹州之人都觉得那灵州是蛮荒之地,乡野之土。
“请姑娘先去更衣,里头自有丫鬟服侍。奴婢要去旁院给夫人取一件防晒的纱衣来。姑娘更衣后稍坐便是,奴婢只会来接您。”
“好,有劳了。”秦瑾瑶心情颇好的点了点头。
采汀被她笑得一怔,随即羞赧道:“姑娘长得可真好看,比奴婢看过的贵人都好看。”
秦瑾瑶被她逗得一笑,正要说她嘴甜,人却已经跑远了。她只得无奈笑着摇摇头,转身进了里屋。
随手指了一件衣裳换了,秦瑾瑶觉得整个人都亮堂了不少。这是一件浅青色的织云锦衣裳,走起路来如彩云飘飘,竟比蜀锦更轻盈不少。
小丫鬟亲自送秦瑾瑶出了门,瞧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裙裾,忍不住笑道:“这件衣裳在这放了许久,可惜谁也撑不起这颜色。本以为是衣裳不好,今日见姑娘穿了才知道,原是旁人都长得不够白,只有姑娘才能穿出这种青云出岫,明月入怀之感。”
更衣的小丫鬟碎碎念着,说得秦瑾瑶脸色有些发红,随后又赞叹道:“《归去来兮辞》中说,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果然是侯府里的丫头,青云出岫这种佳句也是信手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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