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乐是单亲家庭,并没有妈妈,但是似乎郝健德比我知道的要多,因为郝健德听到林子乐的回答后长达三四分钟都没有说话,阴沉着脸,好想在思索着什么,酝酿着什么。
在这时间里,林子乐泛红的眼睛终于撑不住了,眼泪滚落下来,一滴一滴打在地上,他抬手抹了一把,眼泪马上又掉了下来,根本止不住。
林子乐的样子,似乎有无限大的委屈压抑在心底。
郝健德就这么沉默地看着他抽完一根烟,什么也没说,起身走了出去。
郝建德前脚走出去,后脚吴芮就赶来了,同样的事情经过又复述了一遍,这几分钟的时间,突然有个老师急匆匆的冲进来大喊:“快下去拦一下郝老师!”
我跟着几个老师身后急匆匆跑下楼,楼下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几个男老师使劲拦着郝健德,郝健德手里举着不知道哪里找过来的木棍,怒目圆睁,青筋爆凸,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一样对着一个完全被吓傻的学生咆哮:“你他妈的给我过来,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郝健德身型并不高,更谈不上健壮,但是他怒气冲冲的样子着实吓人,没想到骨子里是这么彪悍一个人。
很多老师学生闻声赶过来,有人在前面推,有人在旁边拽,还有人抱住了郝健德的腰,郝健德这才没办法扑过去打人。吓傻的男生完全忘记了躲避,呆呆地看着郝健德暴跳如雷。几个老师把男生护着往回拉,男生才后知后觉的跟着往后退。
我从没见过郝健德这么凶神恶煞过,如果不是几个老师把郝健德拦住,大概那个学生没被打死也变残废了。与郝健德相处三年,我头一次觉得郝缺德这个外号一点也配不上他那一刻强大的气场。
多年后我回学校走过那间办公室,看到两个学生站在郝健德面前瑟瑟发抖,我很想告诉他们,你们面前的老师其实内心非常的温暖。
被这件事情一闹腾,我的晚自习也没上成。回家时天有些暗了,本来春天北方的天空风沙大,天空老是灰扑扑的,这会儿更是压抑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我一步一挪走在林子乐后面,想叫他又不太敢叫,林子乐耷拉着脑袋,走的很慢。
“林子乐。”路过药房门口,我还是叫了一声。
林子乐迟疑地回过头。
“你等我一下。”我说完也不等他反应,转身钻进药店里。
我早就看见林子乐胳膊肘上有块小擦伤了,老师们也没注意,他自己也不管,我就想着给他买片创可贴。
他看见我从药店出来手里拿着创可贴,他说不用。我说我都买了。我不由分说,撕开包装纸:“贴上。”
林子乐深吸口气,任由我拉过他胳膊,把创可贴按在上面。
“打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别人嘴碎,是别人素质低。你打了他,反而是你吃亏,老师和家里人还担心你。”我抬头看他,不知道这么说他听不听得明白,黄女士被小混混打了后差不多也是这么和我说的,我就有样学样教育他。
黄女士当时教育我,如果真的和人打起来,我们母女两个都不是别人的对手,肯定后果不堪设想。黄女士还说,既然已经受了伤,白白让老陈和陈宜担心,没有那个必要。这点我不是很理解,但我那几天都没睡好觉倒是真的,我一放学回家就先找黄女士,看到她安然无恙在家我才放心,我甚至想能不能把黄女士锁在家里,不出门就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
“我就是忍不住,他说谁都行,就是不能说我妈。”林子乐提到这事,眼里还有怒火。
“我帮你骂他。”我笑着问:“他叫什么名字?”
“李瑜,但是你怎么骂他?”
我眨了眨眼睛,深吸一口气,好像是在运力,然后就突然对着街上稀稀拉拉的人群大喊:“李瑜,你妈没教你拉屎要用后面吗?就会用嘴巴喷屎。你这个臭马桶!烂马桶!脏马桶!”
路上行人听到喊话,好奇的向这边看过来,几个中年人对着我皱眉瞪眼,大概是觉得哪家孩子放学不回家,满口脏话。还有几个结伴而行穿校服的学生奇怪的看我们。
我对着那几个学生的方向又是一阵大喊:“李瑜,你嘴巴喷屎,你个臭马桶!”
林子乐犹豫了一下,小声说:“你……你的外号。”
......
我捂住脸,足足过了两分钟才松开手,我忘了我有个莫须有的外号,而且我从来没说过这么脏的脏话。
天色越发暗沉,街灯亮起,我们两个人走在路上好一会儿没说话。
要拐弯了,在这之前林子乐说:“上次......对不起。”
“嗯?”
“就......你妈被打,那人是我爸工友的儿子,要是我知道,肯定不能让他。”
毕竟是马后炮,林子乐说话声音越来越弱。
“你别和他们一起玩我就原谅你。”我说。
“包括周鹏吗?”林子乐小声问。
我想了想,回答道:“周鹏不算,但是他学习差,你上课不能和他玩。不对,上课时间和谁玩都不行。”
“那好。”
林子乐给我讲了他妈妈的事情,他妈妈是在他小学时跟别的男人跑的,跑走没一个月就突发心梗去世了。那个被林子乐追打的男生不知道哪里听来的,拿林子乐妈妈说话,刺人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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