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浮动着霉味,腐朽的味道随处可闻,窗外树影摇动。
吴怀将东西搁在桌上,去找火舌子点灯,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姜吟玉道:“公主,这附近靠近侍女的寝舍,晚上点灯,恐怕会让人发现。”
东宫也有一些侍女,就住在偏殿周围。
姜吟玉道:“无事。”
吴怀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便退了出去。
姜吟玉梳洗之后上了榻,几日来躲躲藏藏,疲倦如潮水袭来,很快沉入睡梦中。
大殿陷入一片诡异的宁静,窗外寒风簌簌拍打着窗柩。
直到三更夜,一声尖利的猫叫声响起。
姜吟玉惊醒,拥被子坐起,长发被风吹得飘飞,侧过头一看,原本关得好好的窗户竟然敞开了,冷风正从外面呼呼灌进来。
殿外接连亮起火光。
有起夜的宫女,穿着木屐,奔走在殿外木板上,惊慌的交谈声传来——
“又有野猫跑到东宫了,发狂乱叫,简直闹得人不安生! ”
“野猫躲在哪儿呢?”
“去几个偏殿看看吧,万一野猫打碎什么珍贵的瓷器就不好了!”
宫女们说完,举着灯烛朝这里走来。
姜吟玉看到殿门上影子一点点变大,匆忙裹了衣衫,往窗户走去。
她翻出窗外,才落地蹲下,身后就响起了“吱呀”的开门声。
宫女叫喊声响起:“快来,这里真闯进过野猫!”
姜吟玉在雨里直起腰,知晓这里待不下去了,四顾一周,确保不会被人瞧见,冒雨走进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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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大殿,灯火已经熄下,只内间一盏幽幽的灯火,散发着光亮。
姜曜才处理完事,让曹公公出去送信,就听到了外面的敲门声。
那声音便变得急促,仿佛出了急事一般。
姜曜站起身来,往殿外走去,门一打开,还没看清来人,一股裹着水汽的清淡香气,先涌入了鼻端。
“皇兄,是我。”
雨中立着一道身影,姜吟玉几缕乌发贴在脸侧,水眸溢满慌张。
她侧过半边身子,朝殿内走近一步:“皇兄,我今夜可以不睡在偏殿吗?”
也不待他回答,她轻轻关上了门,背抵在殿门上。
姜曜眸光微深,看着她的动作。
下一刻,姜吟玉伸出一只手,握住他的袖子,柔声道:“我有点怕,想来找你。”
作者有话要说:
那要不要留下她呢?
6、同住
殿外光影明灭,时亮时暗,落在她身上。
从她一进来,一股浓郁的香气便从她衣袖间流了出来。
不是衣服上的熏香,更像是经年累月浸透,从她肌骨里散发出的体香。
本来殿内冷清的气氛,因为她的到来,一下多了几分活色生香。
雨水潮湿的夜里,响起她轻轻的声线:“我有点怕,想来找你。”
她握住他的袖子,指尖轻轻摩挲衣料。
做这个动作,姜吟玉心跳如雷。
姜曜垂眸看了她手一眼,问:“侧殿睡的不好吗?”
姜吟玉摇了摇头:“不好,侧殿里晚上闯入了野猫,侍女们起夜,差点发现我,我又怕黑,在那里怎么也睡不安稳。”
说到最后,她声音小了下去,好像确实是害怕极了。
姜吟玉忽然想到,小时候似乎也曾对姜曜说过类似的话。
那时她才三四岁,住在皇帝的西侧殿,有一次夜里打雷,哭着跑到姜曜的东侧殿,说自己怕黑,非要和他睡在一起,最后缠得姜曜没办法,他坐在榻边,哄了一夜,才将她哄睡着。
此情此景,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自己非要缠着他的画面。
姜吟玉背抵在冰凉的殿门上,道:“我一个人实在睡不着,想来找你,可以吗?”
姜曜看向她的眸光,微微动了动。
姜吟玉慢慢直起腰,鼓起勇气,伸手去拉他手腕。
一个指尖温柔,一个腕骨微凉,相触,仿佛雪片融于火。
少女轻声问道,“我可以留下吗?”
她面容柔媚,眸若秋波,面颊上还有几道白日刮伤的伤痕,渗出些许血丝,实在是楚楚可怜。
“吴怀与我说,东宫大殿还有一处配殿,一直空置着,我若住在那里,应当不会再被侍女发现。”
言罢,殿外传来一阵一阵刺耳尖利的猫叫,随后便是侍女奔走的慌乱脚步声。
姜吟玉以为自己做到这个份上,姜曜会同意让她进来。
可他没有,只是用最平和的眼神看着他。
姜曜有一双极其精致的双眸,不能单单用漂亮来形容,像苍穹里的曜曜的寒星,当你看着他时,整个人都会屏住呼吸。
深邃不失澄澈,明净不失幽深。
而在这眼神之后,隐藏着无尽的力量。
与他对视,很容易被他深邃的眸光吸了进去,忘记自我,这种感觉十分不妙。
姜吟玉乌发散肩,仰视着他。
她为了讨好父皇,一惯会扮乖撒娇,可这些伎俩在他面前,好像都成了拙劣的把戏。
他垂眸看她,声音低沉:“你想留下?”
他明明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却还是不急不慢地问她,柔和的眼神像是鞭子在慢慢鞭笞着她周身肌肤。
姜吟玉抿了抿唇,红润的唇瓣上出现一道浅浅的痕迹,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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