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岑副将脸色阴沉咬着后槽牙,暗骂了声:“落进那陈阙下的套了。且等着吧,京中还有下一波人要来。”
果然,陈瑛前脚走,后脚便又有位京城的钦差来了。
这次来的,是祁湮昔日为太子时的亲信护卫程劲。
见到来人的那瞬,岑副将便心道不妙。
程劲刚一入账,脸上的神色便极为不对。明摆着不是来调查的,而是来问罪。
“陛下亲笔谕旨,要九皇子祁陨凌迟而死,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罔顾生命,私自救下九皇子性命放他离开。”
这话一出,岑副将两人神色骤变,心知是瞒不住了。
他们两人确切来说是受陈阙所托,方才答应保下祁陨性命,甚至那假死药,都是陈阙的人送来的。
可他们收了陈阙千两黄金,眼下是万万不能将陈阙供出来了。
只能抵死不认自己是故意放走祁陨。
“程大人明察,这可实在是冤枉,当初陛下谕旨要九殿下性命,我们二人领命行刑,那宫中大太监也在一旁监刑,除却我兄弟二人外,那位公公也是验过九殿下尸身的,确认人死透了,我们方才将尸体抛在冰雪荒原。我们兄弟二人,不过是念着旧主之恩,想着为九殿下留个全尸,故而没有将凌迟之刑行尽,可我们断然不敢抗旨不遵,还请程大人明察。”
那岑副将口中不住狡辩,程劲听着眉头紧拧,并未全然听信他们二人的说辞。
而是冷声道:“本官奉皇命行事,二位有什么话,还是对陛下说吧。”
第30章
程劲扣了岑副将两人后,带着此行亲信去见了如今西北主将。
眼下西北的主将庞陇,正是祁湮登基前所扶植的人马。庞陇武举出身,是朝中少有的并非门阀派系的将领。祁湮为太子时亲察武举,着意培植庶族将领,有意想用庶族将领压制门阀势力。
庞陇便是那批庶族出身的将领中,军官最盛者。祁陨未到西北时,他便已在西北军中有了一席之地,后来祁陨主持西北,祁湮将其调回了京城,直到先帝驾崩,方才重新将其派到西北。
程劲人还未到军中主帐,庞陇便已亲自候在帐外。
庞陇如今已是西北主将,比程劲的官位不知高上多少,可他对着程劲仍是分外恭敬。之所以会如此恭敬,并非是趋炎附势,而是庞陇始终记着昔日太子殿下知遇之恩。
“程将军到了,快请进快请进。”庞陇态度恭敬,赶忙将程劲人迎了进去。
程劲踏入军帐,庞陇刻意后退一步,在他之后入帐,进账前,还将左右将领士官悉数屏退。
他早知程劲此行目的,因此一进帐内,便开门见山道:“陛下的信儿几日前到了西北后,我便彻查了西北地界,九殿下如今不论生死,都不在西北境内了,至于岑副将等人,我不能断定他二人出手救了九殿下,可九殿下能死里逃生,这其中岑副将必然是起了作用的。”岑副将两人是行刑之人,祁陨未受凌迟反倒死里逃生,岑副将两人,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脱罪责。他们答应陈阙救下祁陨时,恐怕怎么也想不到,祁陨在这样的险境下侥幸逃生,竟不想着苟且活命,而是去杀了祁湮派了西北的那些子大内禁军,还让那太监留着性命回京,明摆着告诉祁湮,他们之间的争斗,还未见分晓。
此般挑衅,祁湮如何不怒?
亏得是陈阙在给岑副将等人送来假死药后,便切断了与他们二人的联系,顺带着扫清了此前联络的一切痕迹,这才让庞陇和程劲都没有拿到岑副将两人抗旨救了祁陨的实证,否则,只怕岑副将二人等不到进京面圣,便会接到赐死圣旨。
得了庞陇的话,程劲心知在西北是难以查出什么了,眼下也无法从岑副将两人口中挖出什么东西,便干脆将人绑了送去长安。而从西北军营离开的陈瑛则去往了朔州城。
他心知祁陨没死,因此查案时只是装的上心,实则却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到朔州后,陈瑛直接去了曾经囚禁祁陨的那处院落。陈瑛身边并非全是亲信,有不少随身之人是祁湮派来的探子。他在朔州城那院落前立着,正欲往里走时,察觉院落门槛处,扔着一幅留了足印的书法。
陈瑛眸中神色暗暗一动。这书法的字迹,他认的,是陈阙右手的笔迹。
上书——“静观其变。”
陈瑛扫了眼后,装作若无起身踏进院内。
朔州如今本就荒凉,这院落里却更是破败,再难找出记忆里的模样。
自从五年前离开西北后,在此之前他只来过一次朔州城,就在这处院落前叩见旧主。
那时陈阙也在此地。
陈瑛陈阙两兄弟皆是暗卫营中长大,暗卫营中杀戮血腥,便是亲兄弟,大多也没有多少感情,彼此捅刀的不在少数。
陈瑛和陈阙也不是例外,只是他们恰巧到了同一个主子手下,这才避免了悲剧。
陈瑛忠于祁陨,是事主之忠,可陈阙不同,祁陨在突厥箭雨下救过他的命。
那时祁陨本就身受一十二剑性命垂危,却还是为陈阙挡下了远处而来的流箭。也许当时的祁陨只是想着,一十二剑下本就性命难保,倒不如用这具残破身躯,救下身旁人性命。
可于陈阙而言,这是此生大恩。
暗卫营中的杀器,性命不过是工具,为主子而死天经地义,哪里有主子能舍身护一介暗卫性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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