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晃不止,卷轴被摔下后散了开来,随着摇晃的车身,展开了画卷。
祁陨尘封数载的画卷,终于展开。
卫韫玉在座位上稳住身形,抬眼望了过去。
那是一副女子画像,画中是一个伏在桌案上酣眠的小姑娘。姑娘穿了件红色裙衫,脸庞大半埋在臂弯里,瞧不真切容貌。
可卫韫玉却隐隐觉得,这姑娘好生熟悉。
是啊,怎会不熟悉呢,这是十五岁的她啊。
十年前,长安卫国公府的闺房内,刚刚过了十五岁生辰,伏案醉眠的卫韫玉。
那是她此生头一回着女子裙衫,不知是喜是忧,喝的酩酊大醉。
祁陨翻墙入卫国公府,想悄悄将费心雕了许久的汉白玉石兔子送给她,意外撞见了身着女子裙衫的她。
那是祁陨唯一一次见到卫韫玉着女装。也是他初次知晓,她是女娇娥,并非男儿郎。
那年祁陨十三岁,少年情动,一眼万年。
自幼时懵懂存在的情谊,在那一眼之后如野火连天般蔓延。
卫韫玉成了他辗转难免的梦境,求而不得的渴望,无法启齿的贪念。
后来他再未见过她着女装,只得将记忆中的那一眼,提笔画下。
彼时年少,毫无根基,唯恐哪一日护不住这画,让画像流入旁人手中,污了他心心念念的姑娘清名,不敢画出清晰面容,只画了半边侧脸,模糊了三分容貌。
转眼十年,他早已不是十三岁是初识情爱的小小少年,西北苦寒岁月无数疆场杀戮,那些血腥暗箭那些幽禁岁月,将旧日少年郎君身上戾气消磨,却未凉他心头情爱半分。
十三岁时一眼万年的姑娘,始终是他心头炙热的梦想。
求而不得辗转难忘。
纵是阴阳两隔,纵使此生不见,卫韫玉刻在他心头的痕迹,分毫未淡。
……
祁陨动作极快,将画卷拾起,细致合上,妥帖放入怀中。
马车还在摇晃,卫韫玉扶着车壁,试图抬手扶他,祁陨避开她的手,自己撑着车壁站立。
终于,十七在外头稳住了马车的滑晃。
“十七,怎么回事?”祁陨扬声问。
马车外的十七回道:“回主子,是一个货郎撞了过来。”
此时马车已经稳住,可那货郎,却摔在雪地上,捂着双腿好似不能动作。
十七话落,确认马车稳住后,跳了下车,上前去扶那货郎。
就在他搭上那货郎时,那货郎突然往他手心塞了个纸条。
十七眉头一拧,神情生了变动,他还未开口,那货郎便先一步道:“哎哟,昨夜雪太大了,瞧这街上滑的,劳烦您扶我起来吧。”
货郎话落,十七掌心一攥,握紧那纸条,将他扶了起来。
被扶起后货郎拱手道:“多谢这位郎君了。”道谢后便转身往街道另一头走去。
眼看着那货郎走远后,十七重新上了马车,他暗中环视左右,确定周边无人窥伺后,打开了那纸条。
匆匆一瞥纸条上内容后,未及细看,便掀开了马车车帘。
“主子,方才那撞在马车前的货郎,递了个纸条过来。”十七低声同祁陨禀告,便说便将纸条递了过去。
祁陨闻言眉心微凝,抬手接过了纸条。
纸条是陈阙写的。
陈阙对外自称左撇子,总用左手提笔写字,实则他最初是用右手的,只是他早年在西北时,曾经假借江湖狂生的笔名写过一篇针对崔氏的文章,后来为了遮掩字迹才用左手另练了笔迹。
这纸条正是陈阙的右手字迹。
祁陨自是认的陈阙字迹,他低眸瞧着纸条上的内容,眉眼沉了几分
第26章
“京城派了人沿途追查,下令格杀勿论,此刻已在京城至西北沿途各城设了暗梢。”纸条上陈阙如此写道。
祁陨眉眼低沉,看了内容后将纸条揉成团攥在掌心。他既活下来,便没想过东躲西藏苟且偷生。此前动手杀了大内禁军,自然也想到了祁湮会派人追杀自己,只是他未料到祁湮竟会在京城至西北沿途各城均设暗梢。
他其实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祁湮执意要取他性命。
先帝在世时他们父子二人忌惮他在西北握着兵权,他心中清楚明白他们的担忧,也从无意与祁湮争锋,于是在荡平西北敌寇后,接了卫韫玉前来宣的那道夺权圣旨。
祁陨从未生过夺位之心,他也心知,从自己放弃西北兵权的那一日起,便注定无缘京城帝位。
可他始终想不通,自己一个出身不显的先帝皇子,失了兵权弃了旧部,怎么就惹来了祁湮的杀心。
按理说,祁湮他是先帝倾注所有心血培养的继承人,是朝野上下认可的一国储君,登位再是名正言顺不过,而自己不过是一个不得先帝喜爱的皇子罢了,祁湮怎就赌上清名甘愿落得个迫害手足的名声,只为夺他的性命。
他的命有这么重要吗?
此时的祁陨自然不明白,单是他的存在便是插在祁湮心头的刺。
祁湮的追杀祁陨并不意外,只是眼下,他身边带着的这姑娘,生得实在太像卫韫玉,若是撞到祁湮的人跟前,只怕性命难保。
思及此处,祁陨眉眼愈加冷沉。
一旁的卫韫玉方才也瞧见了纸条上的内容,见他神色冷沉,低叹了声,以为他是为了追杀之事烦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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