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昀是陈淮的老师,在这个年代相当于父亲,陈淮还没去庆阳之时,沈惊春就经常让他带些自家种的菜给陆昀,现在他在庆阳没回来,沈惊春就自己做这个事。
隔三差五来一趟,已经跟门房大爷混的很熟了,远远的瞧见她家的骡车过来,就早早的开了书院的小门:“小丫头又来给陆院长送菜?”
“是呀,陆先生在书院吧?”沈惊春笑道:“这几只玉米是我家中午才煮的,老先生别嫌弃。”
几只玉米被一只小布袋子包着,沈惊春拿了出来递过去:“老先生先吃着,等我出来的时候再拿袋子。”
因着一个月来了不少趟,书院许多人都知道了这经常给院长送菜的娘子是陈淮的媳妇了,一路走过来都有人与她打招呼。
这时间是赶得真不巧,正好碰上书院的课间休息时间,等到了陆昀的院子时,她脸都笑僵了。
陆昀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陈淮这人虽然在外人面前沉默寡言的很,但基本上只要是学问上的事,书院同窗找到他,他都会帮忙,人也谦逊不多事,所以闻道书院的人跟他关系都不错,沈惊春作为他的媳妇,本身大家就对她的态度和善,加上时不时的来书院送菜,偶尔也会带点玉米给书院的人吃,大家对她的态度更是好到不行。
等人进了院子,陆昀就打趣道:“下回再来之前,就知道先问问书院里是在授课还是休息了吧。”
沈惊春叹气:“谁叫我人缘好呢。”
她将背篓放到桌上,从里面拿出用粗布包着的棉袄。
陆昀探头一看,见里面装的不是吃食,就奇道:“这是什么?一件衣服?”
“这可不是普通的衣服,这是一件棉袄。”
陆昀瞧着沈惊春将衣服在桌上展开:“棉……袄?木棉做的袄子?”
沈惊春摇头道:“不是,是棉花做的袄子,先生穿上试试。”
夏天穿的单薄,但也不用特意脱了外衣,陆昀将袖子一卷,就穿上了这件棉袄。
外面的布料摸上去并不算很好,但整件衣服摸着很厚实,系带还没系上,他就已经感觉到热了。
等他系好了,就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
沈惊春问道:“先生感觉如何?”
陆昀道:“热。”
热就对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沈惊春笑眯眯的道:“先生觉得这棉袄可以帮助北方的将士们御寒吗?”
陆昀被问的一怔,伸手摸了摸身上的衣服,本来充棉不多的薄袄子此时似乎重逾千斤。
祁县这边地处南边,冬天气温还可以,但陆昀是在北边生活过的。
勋贵世家御寒办法多,填充鸭绒而制成的衣物穿上去轻便又保暖,再有各类动物皮毛制成的衣服,根本不用怕冬天。
但普通民众哪有这个财力?一到冬天,外出的人都少了大半,全都窝在家里烤火御寒。
可如果有了这个棉袄……
陆昀想想都觉得热血沸腾:“这棉花可好种植?”
他一问,沈惊春就从背篓里摸出一包棉花来:“我家今年种了五亩,村里族长家也种了五亩,如今开始收棉,我大致估算了一下,一亩籽棉的产量大约是二百斤至五百斤左右。”
她说着又将最下面一本小册子拿了出来道:“先生手上拿的这件棉袄大约用了一斤多左右无籽的棉花,稍微薄了些,若是寒冬,不拘是多加些棉花进去,或者穿两件这样的薄袄都可,当然这样穿可能就不太轻便了。”
“这册子上,是我记录的一些从棉花晒种育苗到收获的详细记录,还有我家里目前做的一些棉袄棉被的用量,一事不烦二主,先生你看是不是能……”
沈惊春搓了搓手,颇有几分狗腿的看着陆昀。
这大概就是债多了不愁。
要是为了这棉花的事情再找别的关系,放着陆昀这么大的关系不用,那真的是脑子进水了。
沈惊春很光棍的想,反正已经麻烦过他了,欠别人还不如继续欠陆昀,而且这事如果是由他呈报上去,对他家也有好处啊。
陆昀脱了棉袄放在一边,抓了一把棉花在手里揉了揉,感受了一下棉花抓在手里的感觉,他又翻开了小册子,首先就对这一笔比狗爬好不了的多少的字发出了无情的嘲讽:“我就是撒把米在纸上,那小鸡崽子都比你写的好,你好歹也是出身宣平侯府,崔氏更是五姓七望之一,居然能忍的了你这笔字,真是稀奇。”
沈惊春嘿嘿一笑:“看先生这话说的,徐家世代为将,也就是这两代才开始走文人的路子,寸有所短尺有所长,我没学到崔氏的一分本事,可我学了徐家的本事啊,等你回京了找人问问,满京城能不能找的出可以挨我一拳的闺秀。”
她扬了扬拳头带起一阵风来。
陆昀无语的摇了摇头,一副沈惊春无可救药的样子开始翻册子。
他向来都不是那种只知道读死书的人,闻道书院就有自己的田地,偶尔他也会跟着学子们下地,平日里也会读些农书,对农事说不上多精通,但起码不会说起来两眼摸黑。
等看完册子,就对种棉花一事有了大致的了解:“这册子呈上去,明年朝廷必然会派人试种,你上面虽写了这棉花以前是个观赏花卉,但毕竟你是第一个把它当农作物种的,只怕会找你过去同户部的农官一起试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