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两个多月,阿淮就要去府城参加院试啦,你这个亲娘在地下也要保佑他考个好成绩才好,还有八月份的乡试也是,最好就是照他们说的保佑阿淮考中第一名,到时候也能让陈氏一族将你的坟墓风风光光的迁入陈氏的墓园里。”
“再有就是,如果乡试考过了,咱们一家人就要一起去京城准备明年的春闱,过年就不回来啦,说不得来年清明之前也没办法赶回来给你上坟了,先跟你说一声罢,为了孩子的前程着想,亲家母你也千万不要怪罪就是。”
纸钱在方氏温和的声音中化为了灰烬,陈淮从头到尾都没开口说话,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以前积压在心中要报复周桐的想法,也更加坚定了一些。
烧完了纸,夫妻二人在附近折了柳枝过来插在了陈莹的坟上,又磕了头才起身往沈延平的坟地去了。
相比起陈莹那边的孤单,沈延平的墓这边则要热闹很多,沈氏也有很多族人这个时候来扫坟,若是平时看到,双方多半都要相互问候几句,可在这片墓园里,相互点头示意就算是打过了招呼,并不过多攀谈打扰。
到了这边的坟地,方氏的表情更多的则是欣慰,一家人一起动手,很快就将坟地周围的杂草给清了个干净。
祭拜用的东西也与之前陈莹那边的一般无二,整齐的摆好之后,就开始烧纸。
方氏依旧絮絮叨叨的如同之前在陈莹坟前一样,将家里这半年多来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低声说给沈延平听。
说着说着又说到要去京城给沈惊秋看病的事情:“我是真没想到,咱们儿子可能还有痊愈恢复正常的那天,当家的,这事也多亏了咱闺女和女婿,你在地下不仅要保佑儿子看病顺利,也要保佑阿淮考试顺利啊,阿淮要是乡试能考中举人,咱家去京城之前,我肯定找人来给你和亲家母重新修坟,到时候坟前坟后都是青砖,这在咱们平山村可是头一份,为了早日住上青砖墓,你也要保佑阿淮,知道不……”
沈惊春听的哭笑不得,现在家里有钱了,不论陈淮考不考的上,这个坟以后都是要重修的,难道陈淮考不上她就舍不得这个钱了?
想到这个话说出来多少有点不吉利,到底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反倒是陈淮在坟前磕了头,低声道:“爹,您别听娘的,不论我今年能不能中举,等乡试过后我都来给您和我娘修坟。”
沈家如今是有了点钱了,按道理来说,家里都住上了青砖大瓦房了,怎么也该给逝去的先人们修坟。
可这修坟跟自家住的宅院不同,修坟可是大事。
要说在平山村,在沈家发家之前,陈里正家也是平山村头一份的富户吧,可人家的祖坟也不过是墓碑大些,沈家后发家,自然不能干这种轻狂的事来给别人戳脊梁骨,陈淮若真能中举,那才是修坟的最好时机。
若是来年春闱能够一举高中,别说修两座坟了,便是将陈家和沈家的祖坟全部修缮也没人敢说什么。
扫完沈延平的墓,方氏又带着几人找到了沈家五爷爷夫妻两个的墓,这次速度就快了很多,方氏只略说了几句,就沉默的站在了一边。
三座墓扫完,谁也没提起去给沈家祖先扫墓的事情,一家人收拾好了东西就准备下山,才出墓园范围,就与老宅的人迎面碰上。
沈延平死的时候还没从老宅净身出户出来,坟就在老宅祖坟附近,沈惊春他们是看到了沈延富的墓的,但没人去祭拜。
沈延富死后,沈老头两口子到底还是挺了过来,如今沈延富的三七已过,近一个月不见,除了二房几人,老宅其他人竟然都瘦的脱了相。
尤其是沈老太太,原先黑白相间的头发如今全部都白了,脸颊凹陷不说,额头上脸颊上全是细密的皱纹,真的就是瘦成了皮包骨头,看着比去年初见之时,更加刻薄了几分。
沈老太太瞧见沈惊春一行人,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目不斜视的往前走,神色冷漠至极。
沈惊春原先还以为会在她脸上看到嫉妒恼恨凶狠等神色,结果除了冷漠什么都没有。
方氏的性子到底还是温和善良的,先前被净身出户的时候对老宅的那种恨,到现在看到老宅的各种惨状,也消散的差不多了,虽说这辈子都不会跟老宅再重新往来,但到底还是沉默的让到了一边,让老宅一行人先过。
双方错身而过,老宅那边只有沈延安停下来朝方氏喊了一声三嫂。
他一出声,沈惊春就喊了声四叔,陈淮和沈惊秋也跟着喊四叔,沈明榆和沈蔓看了看也喊了声四爷爷。
前方沈老太太听到,脚步一顿,冷冷的哼了一声。
沈延安满脸的尴尬:“那三嫂我先去扫坟了。”
方氏点点头:“去吧。”
沈延安一走,沈家人也开始往山下走,方氏边走边叹气:“谁能想到你大伯一死,老宅居然变成了这样,老太太原先看着可比村里同龄的老人看着要年轻不少,这短短一个月,居然就老成这样了。”
沈惊春想着沈老太太刚才的样子,心中没有一点怜惜,反倒觉得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当下便冷哼一声道:“娘你可不要烂好心,要知道这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方氏解释道:“烂好心是不可能的,当初你哥摔了脑子,你爹没日没夜的做工攒钱,老宅那么多人,但凡有个人能伸出援手,你爹也不可能累垮了身体,我要是可怜他们,当初又有谁可怜我们呢,风水轮流转,现在老宅变成这样,只是有两分感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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