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可是天寒地冻的,能在那么冷的冬天去河里救人的人,心肠又能坏到哪里去,一瞬间周围人的话风就又偏向了钱大妮。
沈惊春皱了皱眉:“你卖身之后,还会不会管家里?”
“不会。”钱大妮摇了摇头:“卖身的十两银子,五两用作我娘的丧葬费,另外五两给我爹,也算是偿还了他的生恩。”
沈惊春又问:“你弟弟妹妹也不管?”
“不管。”
“好,我买你。”
沈惊春拿出一张十两的银票给了张大柱:“张叔你去寿材店买口薄棺,给些钱请人送过来先将钱姑娘的娘收殓了。”。
张大柱应了一声好,拿着钱就走了。
周围人一看真有人花十两买这瘦不拉几的小丫头,又是一阵稀奇,几个话多的婆子围着沈惊春问东问西,张大柱的媳妇却一步上前,挡在了沈惊春周围,他两个儿子和闺女也围着沈惊春站了一圈。
几个婆子脸色一僵,骂骂咧咧的走了,其余人一见没有热闹可看了,瞬间就散去了大半,只有少数人还留在这边等着看是不是真的有人来给钱大妮的母亲收殓。
一群人等了没多久,张大柱就领着寿材店的人来了。
沈惊春也算是跟木材打了多年交道了,单看木料的纹路走向,便能断定这口棺材是松木制成,做工虽算不上多精细,可也不算差。
在祁县这边,年满七十无疾而终的喜丧一般用红棺,家底厚的用黑棺,未婚的人用白棺,而钱大妮的娘这个年纪的人则用原色的棺材,上面刷上一层桐油。
两头骡子拖着车,棺材放在上面,好不好的周围人一眼就能看见,见张大柱真的买来了棺材,剩下那些围观的人自然又是一阵唏嘘。
“娘子,这是剩下的钱。”
沈惊春看了一眼,拿了五两,又示意将剩下的钱给钱大妮。
寿材店的人已经到了钱大妮身前,正问她接下来怎么办,是直接就入殓还是要先送回家停灵几天。
钱大妮跪在她娘的尸身前磕了三个头,就叫着寿材店的人直接帮忙将她娘入殓了。
做完这些,一行人直接赶车出城。
到了东门外,沈惊春又从牛车寄存处取回了自家的骡车,有张大柱在自然不用她来赶车,平山村跟太平镇在一个方向,两辆车一前一后往前赶,到了平山村外,后面装着棺材的车停的远远的,只钱大妮一人跟着进了村。
方氏等人还在山上采茶,沈家只有陈淮带着沈明榆在家,一看沈惊春带了六人回来,倒是有些诧异,尤其是钱大妮因为丧母,还站在门外没进来。
棺材在村外不好久待,沈惊春也没忙着介绍张大柱一家,先叫陈淮回书房写了一张卖身契,问明钱大妮不会写字后,又拿了印泥叫她按了指印,才道:“丧葬费的五两银子给你了,另外五两银子要等你拿了籍契过来,才能给你,没问题吧?”
这么做倒不是信不过钱大妮怕她拿了银子跑路,而是怕她那个混蛋爹又搞事情,再生波澜。
钱大妮摇了摇头,在外门给沈惊春磕了个头,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人一走,沈惊春带着张家五人进了院子,又给他们安排住处。
家里房间多,即使多了六个人也能住的开,两人一间,正好将倒座房的三间小房子住满:“张叔你们先将房间打扫收拾一下吧,这两天先凑合一下,过几天等忙完了,我再给你们打几张床。”
家里起了新房子后,原来的东西也大多换了新的,可原先的老东西也都没扔,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沈惊春到了方氏住的东屋将原先的被子什么的都取了出来,又打开西厢房徐家姐妹原先住的房间,叫张家兄弟将两张床给搬到了倒座房里。
这两张一米二的床说是单人床,可张家这五口人本来长的就瘦,现在又不热,挤一挤也能睡得下。
“至于我承诺的四季衣裳的事情,你们自己可会裁衣?”
张大柱的媳妇点了点头:“会的,我们庄户人家大多都是自己裁衣。”
“行,那我拿些布出来,你们自己做两身衣服吧。”
布料这些也都是去年成亲的时候,别人送来的贺礼,可因着方氏缝制衣服的手艺不怎么样,这些布料就一直放在那没人动。
沈惊春拿了布料出来,又带着张大柱的媳妇在厨房转了一圈,说了家里一共几口人,平时的饭量,大约什么时候吃饭,交代完这些,就随便泡了点前一晚的剩饭吃了上了山。
沈惊春好歹在现代的时候在茶园里混过一段时间的,摘茶叶的速度比方氏这样的也还快一些,今日少了她这个主力,一上午过去,方氏他们四个也不过采了五斤左右。
沈惊春到了地方,简单的说了一下今天在县城的事情。
方氏听到程远之说的话倒还没什么,借着牛痘和高家攀上关系的事情,她也听小夫妻两个提过几句,心里有数,可听到钱大妮卖身葬母,就忍不住感慨。
这世间卖身葬父葬母的多是女子,可从未听过有哪个男子卖身葬父葬母,可即便如此,每每家中遇到什么事,要银钱周转的时候,如果要卖人,首先被卖的都是家里的女孩子,尚有些良心的还只是将家中女孩卖给人牙子或者富户,更有那些没良心的,都是直接将女孩子卖到那些乌七八糟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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