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皇帝低沉的声音带着怒气打断了皇后的话:“淑贵妃一向安分守己,从未做过逾越之事,皇后没有证据,还是不要乱泼脏水的好。”
永璂十有八九已经是废了,且不论此事究竟是不是淑贵妃所为,只说这谋害嫡子的名声,他就不可能让淑贵妃背,因为他要保全的不是淑贵妃,而是她生下的三个孩子。
永琋一向得他看重,永瑄与和瑾又是龙凤胎,自带祥瑞,他们不能有一个名声有污的额娘,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决定给淑贵妃抬旗的原因。
皇后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并未想这么多,她只知道,皇帝在面对自己嫡子可能被淑贵妃所害时,是下意识的护着淑贵妃的,这也就导致了皇后愈加偏激:“乱泼脏水?皇上,臣妾看您就是被那个狐媚子给迷昏了头。”
“放肆。”
皇帝厉声呵斥,脸色阴沉如墨:“朕知道你伤心,可这并不是你犯上的理由。”
他打定主意的事情,任谁劝也没用,真论起来,皇后若是低声软语的同他说,他还会退一步,可皇后这般态度,皇帝没有拂袖离去就是好的,更别提给皇后好脸色看了。
皇后不甘心,正当她要继续梗着脖子反驳时,床榻上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是永璂在迷迷糊糊中叫额娘。
皇后一喜,也顾不得仪态,跌跌撞撞的往床榻边跑去,热泪盈眶道:“永璂别怕,额娘在,额娘在呢。”
皇帝闭了闭略微酸涩的眼,背在身后的双手十指虚虚张开,又突然紧握。
——————
十二阿哥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夭折的,彼时雨停云散,烈日炙烤着大地,同样的,也炙烤着皇后几乎停止跳动的心。
看着那副小小的灵柩被抬出天地一家春,支撑皇后清醒的那口劲儿终于散了,脑子里一黑,便什么都不知了。
中宫皇后病着,身为嫔妃,少不得要去侍疾,虽然许多人都不情愿,但依然要出现在天地一家春的门口。
宫中嫡子夭折,嫔妃们都不约而同的穿了素色的衣裳,柳清菡尤甚。
她今儿个来天地一家春,只穿了一件珍珠白,只有领口和袖口有一些细小绣花的衣裳,头上簪了一朵绒花,旁的便什么也没了。
这样的装扮,也就是孝贤皇后没了的那一年才有过的。
纯贵妃惊讶的拉了拉柳清菡的袖子,低声道:“虽然十二阿哥没了,咱们是要注意打扮,可也不用这么……”
柳清菡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装扮,轻声道:“嫡子夭折,我也不能替皇后娘娘多做什么,只能打扮的素净一些,以表哀思。”
既是要侍疾,就要有点侍疾的样子,总不能穿的花枝招展的去碍皇后的眼吧?
出于女人的第六感,纯贵妃压根儿就没信柳清菡的话,反而又上下打量了柳清菡几眼,然后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原来如此。
没过一会儿,正殿的帘子被打开,静心出来屈了屈膝道:“有劳各位主子久等,太医嘱咐,皇后娘娘这病需要静养,并不需要太多人服侍,只淑贵妃一人足矣,其余主子们就先回去吧。”
话落,纯贵妃立即扬声道:“可是皇后娘娘嫌弃臣妾们伺候的不好?”
没道理只逮着淑贵妃一个人,明眼儿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哪儿是侍疾啊,怕是折磨吧。
纯贵妃声音不小,躺在寝殿里的皇后听的极为清楚,她难受的扯了扯唇,冷笑道:“什么时候,纯贵妃也不顾颜面的开始讨好淑贵妃了?”
静心在外,殿里伺候的宫女胆子小,听皇后这么说,被吓的不敢说话,缩在一旁瑟瑟发抖。
皇后不耐的瞥了眼:“没用的东西,滚出去。”
宫女闻言,如蒙大赦,忙贴着墙跟儿出去候在屏风外。
殿外,静心脸色变了几变,虽顾着自己的身份,但语气到底有些冷:“纯贵妃娘娘,皇后娘娘需要静养,您声音还是小点儿,另外,让淑贵妃娘娘侍疾,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奴婢只负责传话,您要是有什么不满,不如待皇后娘娘好了,您亲自同皇后娘娘说?”
这些子嫔妃,见皇后娘娘病着,又没了指望,一个个儿的就都这么放肆。
纯贵妃不妨一个奴婢竟然也这么不给她脸,她微微扭头看了看身后那些低位嫔妃们一副看好戏的神情,脸色微青:“本宫……”
她只说了个称呼,柳清菡的声音便压过了她的声音:“静心姑娘何必这么火大呢?纯贵妃一向对皇后娘娘恭谨,哪里会有什么不满?而且,纯贵妃说的也不过一句关切的话罢了,静心姑娘怎么就这么听不得?”
柳清菡的声音极为柔和,语速适中,偏静心从中听出了胁迫的意味。
静心抬眸看了柳清菡一眼,下一瞬,却被柳清菡眼底蕴含的冷意给吓的转移了视线。
她突然有几分气势不足,忙转移话题:“淑贵妃娘娘,皇后娘娘还在等着呢,您快进去吧。”
柳清菡微微颔首,抬脚上了台阶。
纯贵妃见状,撇了撇嘴,也带着一众嫔妃离开了。
皇后一听见独属于嫔妃花盆底鞋的响声时,便知道来人是谁,她盯着床顶上绣着瓜瓞绵绵图案的床幔,轻笑出声:“你很得意吧?”
柳清菡静静地行了个礼:“皇后娘娘何出此言?看您病痛,臣妾恨不得以身替之,又何来得意一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