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怕皇帝不信,柳清菡又抬头看着皇帝的眼睛,再次强调了一遍:“臣妾真的没有吃醋。”
皇帝轻笑出声,显然把柳清菡的话当成了口是心非。他也没抓住这点儿不放,自然而然的把话题转移到了她带的吃食上:“给朕带的莲子羹?”
柳清菡把碗放在皇帝手中,抽出帕子擦了擦手心儿上沾染的水珠,忍住连手背也要一起擦的冲动,含笑道:“可不是么,这莲子去火,皇上这会儿用莲子羹,倒是正合时宜呢。”
皇帝轻啧了一声,拿着勺子搅了搅:“朕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
“皇上这么圣明,自然明白臣妾在说什么。”
柳清菡眼波流转的睨了皇帝一眼,也没否认。
皇帝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颇有几分自得:“瞧你,还说不是吃醋,朕闻着你身上的醋味儿,都快把朕的勤政殿给淹没了。”
他把碗放在炕桌上,紧跟着无奈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爱吃醋,一点儿都没变。”
说归说,但皇帝心底是愉悦的,因为他喜欢这种被人放在心上,被人在乎的感觉。
柳清菡倏然神色黯然,紧抿了抿唇,低头道:“是了,臣妾伺候您也十几年了,想来您看臣妾这张脸也该看腻了,若是臣妾再不收着些性子,像往常一样,指不定就被您抛诸脑后了。”
纯贵妃有句话说的很对,永琋和永瑄渐渐大了,在一切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哪怕她心中再是厌烦皇帝,也不得不虚与蛇委的应付着,不为别的,只因他是皇帝,他的手中,掌握着他们母子四人的命运。
经柳清菡这么一说,皇帝才恍然发觉,眼前的这个女人已经伺候他十几年了。
或许是因为柳清菡保养得当,她的容貌比当年十几岁时并没有太大差别,依旧是能让人一眼惊艳的,经年过去,也只是褪去了青涩与稚嫩,多了知性与韵味。
皇帝声音柔和:“怎么突然就多愁善感起来了?这可不像是你了。这么多年朕对你如何,难道你还不清楚?”
柳清菡稍稍抬眸,对视着皇帝的眼睛,认真道:“正是因为清楚,所以才害怕。臣妾总是担忧,怕您有朝一日不再宠爱臣妾,也怕……怕臣妾会让您感到烦心。”
说罢,她的眼眶猛然一红,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砸在了雪白的手背上,顿时四分五裂。
柳清菡忙扭过身子,抬手擦去眼泪,勉强笑道:“是臣妾矫情,让皇上见笑了。”
许久没有见过柳清菡哭了,再次看见,皇帝的心中不可避免的生出怜惜,他坐到柳清菡身边,粗粝的拇指替她仔细的擦干净泪痕,轻声道:“莫哭,你也是太过在乎朕,朕都明白,朕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笑你呢?笑一个给朕看看。”
柳清菡勉强挤出一抹笑来,忙转移话题:“皇上,这莲子粥您还是赶快用了吧,不然一会儿口感就不好了。”
皇帝定定的看了柳清菡两眼,张口吃了那碗莲子粥,不过半刻钟,就已经见了底。
接过柳清菡递过来的帕子,皇帝轻轻擦拭了下嘴角,这才想起来在柳清菡进来时,他心中的疑惑:“爱妃多日不曾来御前,今儿个怎么突然就来了?”
他可是不信,淑贵妃就只为送一碗莲子粥,若真是这样,大可让奴才们跑一趟就是了。
柳清菡嗔了皇帝一眼,因为刚刚落了几滴泪,眼眶有些红,她这一眼看过去,只把皇帝看的心尖儿一颤:“臣妾方才还说您圣明呢,怎么这会儿又明知故问起来?”
皇帝笑了笑:“朕虽然坚信与你心有灵犀,但有些事情,还是想听你亲口说。”
柳清菡瘪了瘪唇,眉眼一耷拉:“您不就是想听臣妾承认,臣妾是吃了容嫔的醋嘛。您这般宠爱容嫔,臣妾若说自己不难过,那定然是假的,可是臣妾也不会这么没眼色的凑到您眼前碍眼。”
她两只手的食指不停的搅着帕子,视线不敢往皇帝那边看过去:“其实,今儿个来勤政殿,也不是臣妾要来的,而是臣妾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来劝诫您的。”
“劝诫?”
皇帝将这两个字含在舌尖儿绕了绕,突然笑道:“既是劝诫,那皇后怎么不亲自来尽一尽她身为中宫皇后的职责,反而让你来了呢?”
一说起这个,柳清菡便蹙起了眉心,略显担忧道:“臣妾今儿个去皇后那里请安时,听到皇后咳嗽了几声,皇后娘娘不好带病面圣,故而遣了臣妾前来。”
皇帝是何许人,他的心眼儿比起皇后来说,只多不少,皇后这番作为,落在皇帝眼中,可不就是那见不得人的伎俩?
他掩去眼底的幽深,闲闲的敲了敲桌子,好整以暇的看着柳清菡:“说罢。”
柳清菡纳闷儿:“说什么?”
皇帝提醒道:“不是说要来劝诫朕?朕倒是想听听,爱妃准备怎么劝诫。”
柳清菡一听,顿时拽了皇帝的袖子,微微摇晃:“皇上,臣妾来这儿,只是为了见您一面,至于劝诫,虽则是皇后吩咐的,但臣妾依旧不敢越了规矩,您若是想听劝诫的话,回头待皇后病好了,您去皇后那儿,让皇后亲自讲给您听罢。”
明知皇帝最不喜欢听,她若是还硬生生的学着前边大臣和皇后那般劝诫的样子,那不是讨皇帝嫌吗?
要知道,凡事都讲究方式方法的,对于皇帝这样的人,要想达成目的,还是要先下套,让皇帝主动往里面钻,只有皇帝钻进去了,后面的事儿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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