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是死了,凭借娴贵妃的身份,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皇后,这是毋庸置疑的,可她也不想叫娴贵妃这个皇后做的这么轻松,一个无子皇后,注定了要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娴贵妃手指紧握,皇后的话,无疑是戳中了自己的痛处的,无子,家世没有助力,唯有自己这个姓氏还算尊贵,她知道皇后的位置不好坐,可她还是想试一试,能够做妻,哪怕是继室,谁又愿意做妾呢。
“皇后娘娘如若没有意见,臣妾便按照册子上的如实回禀皇上了。”
皇后翻了个身子,背对着娴贵妃,再不说话,怕是,这吉日也用不着了。
也正是这日当晚,皇后叫了和敬公主叮嘱了许多事情,她感受着身体里渐渐流逝的生机,不舍的抚摸着和敬的脸庞:“我儿,你已经长大了,从今以后,你也该学着自己独立,尝试面对后宫中的尔虞我诈,皇额娘累了,陪不了你了。”
和敬公主哭的不能自已,她抱住皇后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泪水不断:“皇额娘,您别丢下儿臣,您别丢下儿臣。”
皇后笑着笑着就哭了:“傻孩子,人哪里没有生老病死呢?额娘迟早都会有这么一遭的,只不过不能亲眼看着你出嫁,看着你为人母,是额娘这辈子的遗憾。”
“除了你,额娘更遗憾,遗憾自己保不住你二哥,连你七弟也保不住。”
她几乎拼了自己这条命,才换来了永琮的降世,可永琮才在这世上过了不到六个月,老天就又残忍的把永琮给夺走了。
皇后吸了口气,倏然神色肃穆:“和敬,你要记住,额娘走后,一定要小心娴贵妃,还有柔妃,柔妃深得你皇阿玛的宠爱,你记得,千万千万不可得罪她。”
临到了了,皇后才拨开了眼前的迷雾,她以前一直以为,柔妃生性温和,又重情义,结果她现在才看明白,当初,即便没有她,柔妃也能平步青云,而她,不过是做了柔妃的跳板而已。
还有娴贵妃,永琮的乳母为什么突然就得了天花?慈宁宫里太后护的跟铁桶一般,经常进出慈宁宫,打着服侍太后的名义,就只有娴贵妃一人。
而且在她问娴贵妃要回宫务之前,后宫大半事情都是娴贵妃在处理,可天花一出,娴贵妃再也不推三阻四,她只提了一嘴,娴贵妃就把宫务还了回来,当时她未曾察觉出异样,如今细细想来,未尝不是娴贵妃为了撇清干系,故意为之,只可惜,她明白的太晚了。
这些事情,她这辈子是没有办法查明真相了,可她也不想告知和敬,因为她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后半辈子活在仇恨之中。
“我……我知道了,皇额娘,您放心……放心……”和敬哽咽的不行,拉着皇后怎么都不肯放手。
皇后微微一笑:“这是皇额娘,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了,和敬,以后,万万不可再任性了,因为……除了额娘,不会……不会有人再护着你了……”
皇后的手骤然落下,长春宫里的人放声大哭,和敬更是哭的晕了过去。
养心殿,皇帝正提笔准备在娴贵妃递来的折子上批复一个准字,突然闻此噩耗,毛笔顿时从他手中滑落,污了面前的折子。
“皇后,你这是何苦?”
乾隆十一年,三月十一晚,皇后富察氏,崩。
皇后崩逝,是为国丧,天下臣民,皆要为国母举丧,不论皇家民间,皆需停止婚嫁取乐二十七日。皇帝当晚静坐养心殿一夜,第二日下旨,命娴贵妃与纯贵妃料理丧事一切事宜。
皇帝缀朝九日,以表哀痛,并亲自拟定富察皇后身后谥号,是为:孝贤皇后。
随后,又亲自撰写檄文,晓谕礼部,褒奖孝贤皇后生前贤德:皇后富察氏。德钟勋族,教秉名宗。作配朕躬,二十载,正位中宫,一十一载。逮事皇考。克尽孝忱。上奉圣母。深蒙慈爱。问安兰殿。极愉婉以承欢……宫廷肃敬慎之仪。德懋恒贞……此宫中府中所习知。亦亿人兆人所共仰者。兹于乾隆十一年三月十一日崩逝。眷惟内佐。久藉赞襄。追念懿规。良深痛悼。宜加称谥。昭茂典于千秋。永著徽音……知妻者莫如夫。朕作赋皇后挽诗。有圣慈深忆孝。宫壸尽称贤之句。思惟孝贤二字之嘉名。实该皇后一生之淑德。应谥为孝贤皇后。所有应行典礼。尔部照例奏闻。
其中檄文有几分真心,几分愧疚,又有几分怀念,旁人暂且不知,皇后崩逝,如她所愿,和敬公主需守丧三年,出嫁一事,暂且搁置,可和敬公主顾不得欣喜,她跪在皇后灵前,不知哭晕过去多少次,多少次醒来,仿若皇后依旧在她眼前。
皇帝每日前来长春宫吊唁时,总是能看到和敬哭的眼睛红肿的模样,心里不免一阵唏嘘,皇后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和敬了,到了最后,还在为和敬考虑,真乃一片慈母之心。
到了此刻,人死如灯灭,皇后生前所有的不好,在皇帝心里都烟消云散了,余下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好。
皇帝吩咐人把悲恸的和敬送到东侧殿休息,余光瞥见柳清菡哭的断断续续,一副随时要晕过去的模样,又见她大着肚子,顾及她的身子,也叫她去了西偏殿暂行休息。
好不容易缓了口气儿,一口热茶下肚,柳清菡冰冷的身子才缓了过来,之卉凑在柳清菡身边,拿了一枚鸡蛋准备替柳清菡滚一滚眼睛:“娘娘也真是的,您也不顾着点儿身子,哭的这么伤心,瞧您眼睛都肿成什么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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