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延实在不想再次和翁庆身处于密林之中,但藏在这车辆旁边,坚持不了多久。他到达车尾,发现车后盖打开了。翁庆应是从中取走了别的武器。于是,庄延也逃进了树林。
敌人追得很紧。一越过车辆之后,他们必然已经确认了,这里根本没有什么要包围他们的中国特警,于是加快了步伐。根据背后的声音,庄延判断敌人至少有五到七人。进入树林之后,庄延也跟丢了翁庆。当然,现在已经顾不上了。翁庆解开了他的绳子,甚至还大度地给了他一把武器,他当然要派上点用场,说到底也是为了自己能活下去。
庄延没有多余的弹夹。不能浪费子弹。他只顾全力奔跑,没想到没过多久,就跑出了树林边缘,面对着悬崖。这是生长在崖边的树丛,并不广阔,一味逃跑只是死路一条。他怀疑翁庆是知道这一点的,而从经验看来,翁庆不是喜欢逃跑的人,也许他从一开始就打算诱敌深入,然后再把他们消灭。
眼前的状况立刻打断了庄延的思绪。一梭子弹从他身边擦过。庄延立刻卧倒,对着子弹飞来的方向开了两枪,然后立刻借着天然倾斜的土坡,滚到侧面植被更密集的地方。敌人朝着庄延最后所在的位置附近,倾泻大量子弹。庄延不得不用更快的速度,匍匐绕行到敌人的侧面,开枪反击。他听见了惨叫声,至少有一名敌人中弹了。随后好几秒钟,没有子弹再射来。显然,也许是同伴的中弹,让剩余的敌人脑子终于清醒了一些。
在判断另一名敌人的位置之后,庄延从暗处再次射击。
他没有子弹了。
他深呼吸,绷紧身体,靠着一棵大树。不远处,传来枪声穿越树林的声音,但不是朝着他的方向,显然是翁庆也陷入了激战。当然,他拖住了别的敌人,这算是个好消息。过了十秒,庄延都没有听见离他最近的敌人的声音。他观察了一下四周,打算从目前藏身的这棵树,转移到视野更好的另一棵树后。他估算好时机,用最快的速度腾挪过去--但是在这一瞬间,他看到了敌人枪管上的反光。敌人已经站在他的目标树旁边了。如果他在这一刻迟疑,想要撤回原来的位置,遭到射杀的可能性会大大提高。他没有停下来脚步,而是继续冲刺,到达与敌人只有一树之隔的位置。然后他转过身,直面眼前的敌人。对方双手持自动步枪,不方便立刻抬枪射击,庄严赌的就是这一点。他想在近距离突袭,或者夺枪。
但是庄延低估了这名敌人的应对能力。敌人直接抬起双手,用枪身撞击庄延的下巴。这一下对庄延来说还算可以承受,但是给两人之间拉出了足够的距离。敌人又踹了一下庄延的膝盖,让他不由自主地跪倒,然后把枪口指向他的头部。在他开火之前,庄延用左手捏住对方的枪管,把它推向自己身体之外。枪口喷出火舌,庄延感觉到掌心的灼热,仿佛被钝刀子狠狠地划了一刀。转瞬间,他突然觉得手掌中承担的重量变大了。敌人竟然放弃了步枪。但是,因为枪口仍然朝着庄延的方向,且他只是握住前方的枪管,所以不能立即使用它反击。
敌人放弃双手中的步枪,是为了拔出腰间的刀子。而这个弃枪行为之大胆,确实导致庄延的反应慢了半拍。敌人的手抬起又挥下来,他才开始闪躲,导致闪避不及,利刃深深地砍进了左边锁骨上方。但这终归不是致命伤。依然处于半跪姿态的庄延也放弃了步枪,捏紧右拳朝上一挥,击中敌人的下体。敌人痛苦地弯下腰来。庄延拔出砍在左边锁骨上的刀子,先是用刀柄砸了一下敌人的太阳穴,待他完全倒地之后,一刀砍进了他的喉咙。敌人断气之后,庄延发现自己没有力气把刀拔出来了,于是就让它留在那儿。
庄延左手抬不起来了,而单手的情况下是用不好步枪的。把枪托夹在腋下,单手开枪,理论上虽然可行,但那说到底是电影里的把戏。他半弓着腰,想在附近找找还有没有手枪可以用。就在此时,他发觉树林之中,已经变得相当安静。除了风声,就只听得到一些濒死者的呻吟。
然后,庄延感觉到冰冷的枪口顶在自己的后脑上。
他知道是谁。
“你杀了几个?”在庄延身后的翁庆问。
“两个。”
“就两个?”
“对我来说已经算超常发挥了。”
“也对。你藏在缅甸那么多年,我看也没有对任何人动过手。”
“说得对。一个吃过我苦头的人都没有。所以我才能好好地隐瞒身份这么久。”
“这次算你派上用场了。”
“你呢?干掉了几个?”
“不算你的话,四个。”
“看来我是第五个了。”
“你不求饶?”
“我知道没用。就算有用,对你来说也就是一场表演。这种表演你早就看腻了吧。”
沉默片刻后,翁庆说:“你滚吧。我有急事,回家一趟。”
庄延有种预感:他又会被翁庆踹一脚,这次是背后。他已经绷紧了脊梁,心想他已经闹得遍体鳞伤、体力耗尽,就算翁庆没开枪,他多半也会被这一脚踹死。但没过多久,他听见不远处有脚步迈出草丛的声音,还有凉风吹向他的身体。翁庆离开了。
庄延觉得这一次两人死里逃生,功劳最多对半分,说不上是他卖了翁庆一个人情。也许翁庆不对他下手,只是经过这多番折腾之后,翁庆对他已经失去了“复仇”的热情和动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