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胡……胡老板?是我——”
“快让我接听!”成蔚说。
“急什么!他妈的的……不不,我不是说您……您自己听,她,成蔚,我抓到她了,她要和你说话!”
“按免提!”
“知道了知道了!”
肖洋粗暴地把手机塞到成蔚耳边。他们都听见了胡仕杰的声音。
“成蔚?喂?”
胡仕杰并没有等到成蔚的回答。
此刻,密林中的三人,几乎是同时把视线转向了另一边。
在他们数米之外,站着把名片递给成蔚的戴眼镜的男子。
他们惊恐不已,如同在毫无心理建设的情况下,被迫观摩一场屠宰。
“你……你们在做什么?”
手机里的声音还在继续:“成蔚?说话!”
戴眼镜的男子后退了两步,然后转过身,仓惶逃走。
肖洋高喊:“给我站住!站住!”
对方当然没有照办。
胡仕杰察觉到了异常:“怎么了?出事了?”
肖洋感受到巨大的焦躁。侵袭全身已久的瘙痒,在这一刻纷纷变成了一簇又一簇微小却凶恶的火苗,正在吞噬着他。这个臭小子,和另外一个人是一伙的。他要去叫人了。他要坏事要坏事要坏了我的要紧事!
肖洋突然发出一声带着些微哭腔的怒吼,使劲推了成蔚一把,然后朝那男子追上去。
第三章 野兽日光浴(19)毛细血管
杨甄来到成蔚身边,蹲下来,伸手搀扶她。
“站得起来吗?”
成蔚点点头,咬着嘴唇,使了把力。小腿上的伤不算严重,流血量已大大降低了。她忍着疼痛,在杨甄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刚要站直,就像有一块烧后的刀片突然划过小腿一般,胸口一紧,整个人都被卸掉了一股力气,不得不暂时把全部重力都支在另一腿上;稍加休息之后,她才能在杨甄的帮助下,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他肯定会回来的。”成蔚说。“你先走。”
“不行。”
“你听我说,杨甄。你拿着。”
成蔚右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折叠成半个手掌大小的黑色塑料袋,递给杨甄。
“手铐里取出来的样品,都在这里面了。你先走,把它带到云陇关。”
“你呢?”
“我没事,刚才我说的话他听进去了,他不会对我下手的。”
“但是那个人不正常啊。你没看出来吗。他……好像……”
“他怎么了?”
“犯了毒瘾。那个样子,我见过。他要是突然发起疯来,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
“没别的办法了。只要你能把样品,证据,带到云陇关……把一切都说出来……缉毒大队肯定有办法的。到时候胡仕杰就走投无路了。他也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可是,如果他知道样品不在你身上,知道你把他给骗了————”
“走吧。”成蔚把塑料袋推到杨甄手中。
杨甄看着成蔚的眼睛,低声说:“你……相信我?”
成蔚知道杨甄的意思。她使劲点了点头。
杨甄扶着成蔚,让她坐下来,然后把装样品的塑料袋握在手心,转头朝着她们应当同行的方向走去。
成蔚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轻松了许多。她看了看小腿,伤口很难看,苍白但光滑的皮肤上黏着一道红得发黑的弧形,像被俐落剖开的鱼腹。只要不动弹,倒也不会太痛。
她看着杨甄的背影消失,然后很快就听见了那个男人的脚步声。她转过头,看见肖洋快步走来,急促的呼吸声比脚下步伐更加沉重,略微低着头,右手紧握刀子,下巴、脖子、上衣正面都是鲜血,仿佛在血池子里摔了一跤又爬起来。这鲜血必然不属于他。意识到受害者可能是谁之后,成蔚开始严重地怀疑,自己做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错误之处,不在于选择相信杨甄,而错在相信她有希望带着样品安全逃掉。
肖洋想着:本来可以好好说话的,非要逼我动手。他刚刚杀了一个人。在他刚出来“闯江湖”,最有志气的时候,兄弟之间就互相吹嘘,看谁能先背上一两条人命。他刚刚这么做了,没有很特殊的感觉,也许是因为现在除了蚀骨的灼热和瘙痒他几乎已经感觉不到别的,也许是因为他自始至终没有看见死者的眼睛。他本来是打算好好说理的,叫喊着让那男人停下来,是从后面把那要逃跑男人扑倒,把对方的脸按在泥土上,对着腹部侧面扎了好几刀。在刺进第一刀的时候,他还没有打算杀人,但是对方一惨叫起来,肖洋就只希望这恼人的噪音能快些停止,唯一的办法就是多刺几刀。
眼球胀痛。似乎有鲜血溅到了眼睛里。前方路旁坐着一个女人。肖洋几乎把她错看成陌生人。
“怎么就你一个人?”肖洋说。
太近了。肖洋身上浓重的血腥让成蔚想要呕吐。她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来拖住这个男人,让他不要去追逐杨甄,但她什么都说不出口。她之前还很有信心地认为,此人绝不会对她下手,但情况不一样了。
肖洋从成蔚这儿得不到答案,移开血红的眼球,转过身,朝着杨甄的方向追过去。之前成蔚的那番话,显然是为了让同行者逃走而创造机会;在杀过人之后,肖洋反而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既然人都杀了,得靠胡老板帮忙收拾残局,那就更要把胡老板吩咐的事情给做好。胡老板说别跟丢这两个女人,而不是仅仅是成蔚,那就两个人都要照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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