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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巴掌把死麻雀挥掉了。
    我当时只想站起来,觉得那样躺在硬石头和杂草上,很难受。但我没力气,把一只手伸给他,想让他拉我起来。
    很奇怪是吧?
    但人在脑子不清醒的时候,可能就是会做些奇怪的事。
    然后他强奸了我第二次,把我一个人扔在山上,走掉了。
    沉默。啜泣声
    你……
    给你。快拿着。
    她递出纸巾
    你放心,用来吓你的麻雀,不是我杀死的。是我从一个打麻雀的老头那儿买的。
    该说的都说完了。所以我要杀死他。
    我一心一意只想杀死他。十年,还是十一年,这么久了。我竟然会在转到一个我几乎从来不看的外地频道的时候,在屏幕里看见……他好像是在介绍这里的土特产……
    光从长相上看,我有百分之九十的自信,但不是百分之百。所以我才问你……他的腿上有没有……对的。
    你们和他之间有什么牵扯,现在我真的不关心。对不起。
    当然,你说他牵扯了毒品,这更加让我确信,他就是当年的他。
    你也别道歉了。
    是你说我们不要互相伤害的。
    可能我还是胆子不够大,所以才会跟踪你,吓唬你……就好像这能间接报复他一样。
    她笑了
    你说说,我连麻雀都杀不死,真的有本事对他下手?
    第三章 野兽日光浴 (5)叩问
    听完杨甄的故事之后,成蔚留在房间里陪伴她,继续聊了一些别的。杨甄渐渐睡着了。她熟睡快一刻钟之后,成蔚起床,拿走了房门钥匙,轻轻打开门,走到房外。她立刻发现了站在走廊尽头的庄延,庄延也在同一时刻发现了她。他们进入庄延的房间。成蔚定下心来,简洁地重述了杨甄的经历。
    “解山村……是有这么一桩案子。”庄延说。“当年闹得很大,抽调了好几个省的警力合作调查才解决。我们没有参与,但是内部曾经组织学习办案细节。这事的确上过央视,现在记得的人应该不多了。如果杨甄撒谎,她倒是选择了一个听起来比较可信的背景。够真实,但又不过于张扬。”
    成蔚本来想反驳说“杨甄没有撒谎”,但她已经逐渐理解庄延角度的思维方式,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和他产生摩擦。她说:“那胡仕杰算不算是一个逃犯?”
    “不一定,从杨甄的回忆中看来,胡仕杰来历不明,不是解山村的人,是外地来做帮工的小青年,警方行动的时候也许没有把他列入缉拿名单。要查清这些,是胡仕杰因为当前的罪行落网之后的事情了,我们管不着。”
    “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我暂时不太担心翁庆和吴桑白。他们受了伤,忽略伤势继续追击我们是不明智的,就算体力跟得上,那样也太显眼了。问题在于胡仕杰。如果他自由了,一定会马上动用他所有的资源来找我们。所以,我们明天早些时候就要动身,不能留在这里了。我们继续往北走,去云陇关。”
    “我在地图上见过这个地方。穿过云陇关,就出省了。”
    “关键是这里驻扎着云陇关缉毒大队,他们的设卡工作做得很严密。只要能赶到这,你和杨甄肯定就安全了。”
    “你呢?”
    “先不用考虑我。杨甄有车,对吧?”
    “……我问过她。那是她租的车,一开始是用来在这城里跟踪胡仕杰。租期到了,她把车送回了租车店,而且因为……弄坏了车窗,所以别人不愿意再和她做生意。”
    “那就想别的办法。对了,”庄延停顿片刻,清了清嗓子。“你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当我们现在在警察局里。”
    “什么问题?”
    “这两天你排便有什么异常吗?”
    “……我根本就没有。都没吃什么东西,一直跑。”
    “那我觉得基本可以排除之前的那个猜想了。其实如果身体里真存在那种异物,本来就不可能大运动量却毫无反应。”
    成蔚没有看他,点了点头。
    “还有,关于杨甄。你最好让她放下亲手报仇这个念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和她说才恰当——”
    “我会和她说的。”
    这一夜,因为不放心,成蔚回到了杨甄的房间。这样庄延倒也轻松,一是摆脱了尴尬,二是他也总算有机会在床上躺一躺了。然而这体验远不如想象中畅快:本来凭着毅力和转移思绪,减缓了累累伤痕、肿块所带来的不快,但是当背脊落在白色床单上的一瞬间,它们就像一个个早已埋下,正愁没人踩上来的地雷一般,争先恐后、得意洋洋地爆发了。
    第二天早上接近八点,他们离开了旅馆。成蔚和杨甄并着肩,互挽着胳膊,看起来像姐妹。庄延想,这样也挺好,这让他们三人更像普通游客。有时,庄延走在她俩后面,看见成蔚把脸略微朝向杨甄,轻声说出一些他听不见的话。在这样的角度,庄延只能看见成蔚颧骨、嘴唇的一部分。这些平凡且不乏私密性的交流,勾起了庄延的好奇心,让他更加移不开目光;有两三次,成蔚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回过头,和他有片刻的眼神相交,仿佛是确认庄延没有走丢一般,随后立刻回到和杨甄的交谈中。身为警察,庄延习惯了注视以及被注视,因为目光是一种武器;但是在他的目光被成蔚察觉的一瞬间,庄延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丝慌乱,就好像她不仅看出了他刻意挺直腰杆,强行忍耐疼痛,还看出来他在昨晚短暂的睡眠中一度梦见过她。其实,庄延没法确认梦的内容,早上醒来之后,他只记得一张模糊的女性面孔。人们与虚妄梦境之间充满导致做梦者去“确信”的勾连,就好像睡梦中的大脑是接近岸边的海底沙滩,一度强烈地感觉到梦境伸出了触手,像沉重的船锚一般砸在沙滩上;所以大脑没有见过梦境的真相,却通过船锚的重量、触感,确信是怎样的一艘船只曾停泊于此。正是在这种勾连的作用下,庄延能确信,他梦见的不是其他任意一个女人:她确凿无疑就是成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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