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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蔚看着镜中的自己,更加强烈地感觉到,依然咬在左手腕上的手铐是怎样一种无耻无情的异物。水流过手腕;一阵难忍的刺痛。
    洗完澡后,她擦干净身子,穿上内衣,裹进被子里。她打算撑到白天,但在进被子之后不久,她就昏睡过去了。因为内心的不安定,她很快猛地惊醒,看看墙上的挂钟,发现自己只打了十五分钟的瞌睡,不由得送了一口气。她把衣服都穿上,走到房间的另一侧,朝窗户外看了看。外面是停车场,再远处是一些稀稀落落的平房。
    突然,她在停车场中发现了曾在加油站见过的黑色小车。话虽这么说,她只有百分之七十的肯定,因为她不完全记得那辆车的特征,且停车场上大部分的车辆都是黑色。
    就在她快要强迫自己放下心来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敲门声。她吓得立刻转过身。那不太像普通的敲门声,更像一种沉闷但力道不算太大的撞击。
    成蔚慢慢地走到门口,通过猫眼朝外看看。没有人。
    她把左手放在门把上,深呼吸三次之后,打开。
    门是朝内打开的,所以成蔚立刻就看见了门上刚刚沾染的污渍,和门外地面上的那件东西。
    一阵巨大的恐慌袭来,令成蔚头皮发麻。她捂住了嘴。
    那是一只死去已久的麻雀,至少有三分之一的羽毛已经脱落了,身体枯瘦,鸟喙僵硬地张着,像一只被人遗忘在地,又反复踩踏过的灰棕色手套。
    成蔚不是第一次见到类似的尸体。
    第一章 凶年(6)孤注一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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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蔚的记忆不足以清晰到能完整重构那一刻,但她能肯定,两周以前,她曾经见过类似的麻雀尸体。当时她和胡仕杰在一楼客厅用餐,两人之间没有多少交谈。缺乏食欲的她强迫自己把饭菜嚼细了吞下,一是因为她已经在计划逃跑,需要保持体力;二是仿佛这样的充分进食本身已经是一种微不足道但必要的报复——当天早上,胡仕杰给她解开手铐的时候,狠狠捏起她腰间的一片肌肤,说:“看你,天天躺在床上不活动,都胖了。”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微笑的脸离他很近,语气出奇的亲密。当然,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声音越亲密,她内心越厌恶;这厌恶是如此巨大,以至于总是会有一部分反作用在自己身上。
    也许有人在敲门,也许没有——只专注于低头嚼食的成蔚,并未注意到门外有声响。胡仕杰有些突兀地站起来,走向大门,慢慢把门推开。成蔚看见,门前的地面上顺着开门的轨迹出现了一道深色的弧形痕迹,就好像门框边角沾上了泥浆。胡仕杰低下头,身体僵硬了片刻,然而略微弯下腰,观察地面。顺着他的视线,成蔚也看见了那一团小小的异物,让她想起小时候玩投掷游戏用的小沙包。然后,胡仕杰厌恶地踢了一脚,把异物踢远了,鞋跟在地垫上使劲擦了几下,回屋,关上门。
    这段回忆证明了眼前扔在她门前的这只死麻雀,并非胡仕杰所为。但这同时让另一个可怕的事实浮出水面:确实有人在盯着她。这让车胎被扎的事情变得合理。
    除了胡仕杰,她还有别的敌人。
    成蔚左右张望。静悄悄的走廊上,总共有十二间客房,其两侧各分布六间。走廊左侧尽头,是唯一的楼梯。从成蔚听见“敲门声”,直到开门,其间肯定没有超过二十秒。她也没有听见脚步声和关门声。
    干出这件事的人,一定离她很近。甚至有可能就在正对面的 308 房。
    成蔚用脚尖轻触麻雀尸体。虽然隔着鞋,但她还是觉得有些恶心——更多是心理上的。她尽量不用眼睛去看,咬着下嘴唇,把它勾进屋子里,慢慢关上门。
    她有一种冲动,把这卧室里的所有重物都堆积到门口拦住,一直躲藏到六、七点,然后打前台的电话让她帮忙约司机,等司机到来立刻离开。这是一种比变成一只鸟儿飞走稍微实际一些的解决办法,但她明白,这个人能跟踪她到现在,那么就一定能继续跟踪下去。
    成蔚把前额抵在门上,紧闭双眼。她心情上很想哭,但是眼底并没有涌泪的冲动。自从看见麻雀尸体,太阳穴就一直刺痛;四周的静谧在脑中突然扩大成一片密密麻麻但微弱低沉的噪声。
    不知怎么,她突然回想起小学时候,有一次和几个朋友到学校后山玩耍的经历。他们找到了山上小有名气的一个废弃防空洞,互相撺掇、挑拨着,轮流弯腰钻了进去。在漆黑如蛇腹的洞中,成蔚突然察觉,她的前方和后方一个人都没有了。她蜷缩身子,在黑暗中苦苦守候,但没有任何一个人回来,牵住她的手。
    成蔚抬起头,揉揉眼睛——就当是哭过了——然后走到窗户面前,朝外观望。停车场中的情形没有变化,黑色小车还在原处。现在,她非常肯定,那就是加油站曾遇见的那辆车。
    外面天色还算黑,但远处的一列繁星已经隐藏起来了,仿佛在墨蓝色和灰白色的碰撞线上粉碎了自我。
    成蔚想:如果还打算借着天色做一些事,那么她的行动一定要快起来。
    她进入浴室,拿出一条没使用过的白毛巾,垫在手中,把麻雀尸体拾起。它是如此僵硬,碰触起来像一截烘干的树皮。
    她说完,手指隔着毛巾,开始拔下麻雀的羽毛。试图拔下第一根的时候最困难。她把羽毛分散在屋内除浴室之外的各处。随七、八羽毛散落的,还有灰尘和结块的血污。最后,她把尸体剩余的部分搁在窗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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