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也只知晓那些人的名字罢了,账册上并无记录别的,他们年岁几何、亦或身体是哪处有受过伤留下隐疾、出身何处皆不知晓,要如何选出合适之人?”
言下之意便是,你既知晓我在招纳商队的人员,却又为何不举荐?即使抽不出空闲来,亦可派人前来。
她找周嬷嬷打听过,楚巽在管的时候,不说李管事,蒲管事偶尔便会到府上来禀报事务,而楚巽将私产交到她手上后,他们却一次都未曾来过,李管事倒是依着以往的惯例,不能来京便会让人传了信过来,但却是送到的楚巽手上。
楚巽让她一起看过那些禀报的事务,有事请示也是她在楚巽的陪同下处理的,发下去却是用的楚巽的名义,楚巽见她执意要如此,便也没有强求她,她也说了,让他不要管。
商队不是只跑西北关,还有别的地方,她知晓他们都是资质不错的,大江南北地走都不成问题,但商队更为重要的是要带回各地的货物,对当地的物价、商行等皆都要有相当的了解,她也要挑选了合适的人选才行,既是他们不来,那她便只好自己找了,要找一些熟识各地跑商的不太容易,但也不是找不到。
面前的女子年岁尚轻,气质却沉稳内秀,望向他的目光清泠泠的湛亮。
李管事竟一时哑口无言,面上憋得赤红赤红的。
初闻将军说要将这些都交给这位年纪小小的夫人时,他虽看在将军的面上并无反对,但实则心里就没将这位夫人当回事,只觉不过是将军宠爱貌美的夫人,为了哄娇妻高兴才将产业都交给夫人罢了,是以,他汇报事务依旧只汇报于将军,而将军,亦未曾对此有过异议,他便更确定了心中所想。
蒲管事亦然,只如今瞧着,这位夫人对铺子也并不是全然不懂的样子,且她分明知晓他们对她的轻忽,却愣是忍了许久未置一词。
他看眼一旁的李管事,站了起来,笑容变得诚心,拱手微弯身道:“先前是蒲某与李管事的疏忽,还请夫人见谅,蒲某在此也代李管事给夫人赔个不是。”态度比之先前好了不少。
李管事待女人态度从不甚友好,眼前这位女子若不是将军宠爱的妻子,只怕李管事的态度会更差,蒲管事便索性连着他那份罪也一道赔了。
可李管事大男人归大男人,此事是他想得不甚周全,也是故意疏忽,认错便认错,他猛然间就也站了起来,道:“是我的问题,你跟着瞎起什么哄,要与夫人赔罪也是我亲自说!”
说着便又朝着元蓁行了一礼,行止间依旧那般豪爽,此次却又更添了恭敬,道:“李某粗人一个,还请夫人莫怪!”顿了顿,又道:“夫人方才说的极有道理,过后李某再补上一份更为详细的人员名册于夫人过目。”
孺子可教也。
她倒是挺喜欢这种性格的人,有什么就说,不会藏着掖着。
两人对她态度好了些,她亦微微笑道:“那便有劳李管事了,此次商队回来我正准备让他们年前再跑一趟西北关。”
这也是她先安排商队跑南边的缘由,楚巽的人对西北无疑是哪一个都堪用,毕竟他们皆是从西北退下来的。
而多得宁辞戍的相助,商队有了能管事的,便犹如一盘散沙有了凝聚的力量般,迅速规整了起来,得以提前出发,若是回来得快,休整后便还可赶在年前再跑一趟。
李管事见元蓁并无盛气凌人地责怪他,亦无借机要给予他惩戒,更觉自己先前是太过小心眼,忙郑重应下,道:“属下定早日将名册整好交给夫人,届时夫人想点哪位帮着跑商只管传话过来便是。”
元蓁闻言,望了眼另一边时而低声交谈的葡觅和庄葵,温声问道:“李管事那儿可有列了每次出海的船员名册?海船归来时的人员可有另行登记?”
“没能回来的船员,对其家中父母和妻儿的补偿又可有另行登记?”
如今有三艘海船,算上划桨、撑篙、使帆、拉纤、掌舵、大夫、厨子等共计有船员三百八十八名,可实则在最初,有五百余人。
但这些,在账册上并不分明,前些时候她看那些账册当真是看得头疼,如今这剩下的船员数,还是她翻阅之前的账册数出来的。
蒲管事交上来的账册就记录的数目分明,但她并无怪责李管事的意思,海船那边的事务与铺子的事务不尽相同,李管事先前戎马生涯,这些琐碎之事,难免不会顾及,且有专门的账房先生,先前楚巽并未提出过,他便也一直没觉着这是个事。
而楚巽,不提出自是因着对账的不是他,而是账房先生,他只管听那最后算出来的是盈是亏便可。
可既交到了她手中,为了以后省些事儿,整顿起来是必须的。
蒲管事听言,便知晓元蓁是想做甚。
李管事却有些不明,蹙了粗眉,道:“每次出海的当然都有登记,回来的也是那些人,再登记一次岂不是太过麻烦,补偿自也是有的,我相信账房先生都有记在了账册上。”
李管事以为元蓁是怀疑他们在账册上作假。
元蓁先请了二人坐下,并示意丫鬟换了茶水,又唤庄葵各拿了一些二人带来的账册过来给李管事看,这才笑道:“李管事不妨瞧瞧两本账册有何不同。”
铺子的有好几本,海船的却只有厚厚的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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