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白望舒提起从前。
在蜀城的时候,她常常出府去临近的街巷找小伙伴玩,有时候是师兄们来接送她,有时候也会像这样,由白望舒送她一路。
那时候他读书的私塾正好位于那条街巷,而回府正好又与她顺路。
所以,只是顺路而已。
她再要强调推辞什么,倒显得她小肚鸡肠,急于要和他划清界线,未免太过伤人。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气氛还算融洽,白望舒没有提起任何让江燕如会窘迫的话题,只是聊着蜀城的风景人情。
蜀城并不繁华,地理位置上还临近西狄,早些年一直受到战火波及,据闻还是从江燕如出生那年起才逐渐太平。
虽然处处都不比上金陵城,可在江燕如心里,那里是她出生、长大的地方,于情于理也是会思念。
不过萧恕很少和她谈起蜀城,就好像他在那里的几年,不过是一场不忍回首的大梦。
在这一路,白望舒给她的感觉又逐渐熟悉起来,之前第一次在白府见到他时,江燕如觉得他有些陌生,盖因他的外貌与气质有些变化。
可随着他对蜀城的旧事信手拈来,江燕如才觉得他的的确确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人,不由对他也笑脸相迎。
“之前说过会帮你留意令尊的行踪,我的人回来报,在蜀城并未发现,倒是……”白望舒迟疑了一会,用不确信的眸光凝视着江燕如。
“倒是什么?”江燕如好奇。
白望舒才道:“倒是我的人看见了宣云卫的人马在蜀城出现,想必是萧大人也在替江姑娘留意着吧?”
江燕如一怔,她从没有听萧恕说起过这件事。
只是萧恕为何不告诉她?
“到了。”
吴岩看见萧府的大门就在眼前,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了前面两人。
这位白公子给人的感觉很不好,而江姑娘一直又傻乎乎的,像一只没看好就会给别的狗叼走的兔子,弄得他这一路分外紧张,就怕会出什么岔子。
好在,他们安然无恙地到了萧府门口。
想到万一在这里遇到了萧恕,那必然也会是件麻烦事。
所以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把两人分开。
江燕如从马车里下来,对白望舒轻声道谢。
“谢谢望舒哥哥,送到这里就好了。”
白望舒没有离开,而是翻身下了马,走到她跟前。
“这个给你。”
在白望舒伸过来的手掌上还平放着那枚簪子,在日光之下,更显得簪子精致小巧,耀眼夺目。
他还是买下了这个,但是并没有让人包起来,可见他已经改变了主意,不打算将这个送给那位‘友人’。
江燕如没有接手的意思,他就笑道:“反正我也买了,你就收下吧,权当我的赔礼。”
江燕如为难地瞅了一眼,虽然她之前是看中了它,可也没到非要不可的地步。
更何况,她又不缺首饰。
萧恕虽然没有特意给她置办,但是她也不缺穿用,更不好平白无故接他的东西。
“望舒哥哥还是把它送给你喜欢的人吧。”
江燕如还要推辞,忽然声音一窒。
因为白望舒抬起手,把那枚发簪不由分说插.进她的云髻之中,垂珠摇晃,冰凉地映在她的脖颈上,激起了一阵凉意。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又朝着她俯身,轻声细语道:“望舒最喜欢的人就是姑娘你啊。”
江燕如的心猛然一跳,可随即涌上来的并不是突然被人告白地羞怯而是惊诧。
白望舒的语气很奇怪,神情也很奇怪。
他剖心析肝,对她说出这番话,但是却一点也没有言情示爱时的深情或者窘迫。
就好像只不过恰好翻开了一页书,而他念出了一段话。
他像是故意要扰乱她的心,又或者是想试探什么。
“望舒……哥……”
江燕如不知道白望舒到底有什么意图。
是的,江燕如会把一些她不能理解的东西简单粗暴地归纳为,他故意的。
白望舒笑了笑,对她的反应一点也不奇怪,他刚直起了身,一道森冷的嗓音被微风带了过来。
“白大人,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白望舒眯了眯眼,看见萧恕一步步走下台阶,依然神色自若,脸上挂上浅浅的笑。
“大概是这和煦的春风。”
江燕如感觉刚刚贴在脖子上的冰凉倏然就变得灼热,仿佛有一把火烤过的刀子架在了她的脖颈上。
她知道那是萧恕的视线。
江燕如倏地想起自己发端上那支突兀的发簪,想抬手去摘,却冷不丁摸到了一只手。
萧恕快她一步,已经拔下那枚发簪,啪嗒一声丢在了地上。
手法很娴熟,扔得也很果断。
江燕如缩了缩脖子,像是被这骤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怯怯唤道:“哥哥……”
白望舒轻轻皱了下眉,对萧恕的行为有些无奈,可他是一位温雅的世家子,只会包容地处理这场意外。
“萧大人,不过是一支簪子。”
萧恕重复白望舒的话,只是他语气一变,冷冷道:“呵,不过是一支簪子?”
在萧恕眼里,这可并不是一个簪子的问题。
而是白望舒在公然、刻意、放肆地挑衅他,触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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