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好看的?”程栖泽单手抄兜,漫不经心地玩弄着兜里的打火机。
每次他耐心耗尽的时候都会用这种方式打发时间。
林槐夏耐心解释:“Riccardo Bruno这幅作品致敬了二十世纪初期的达达主义,是对现有艺术审美标准的一种抗议。有时没有必要给作品赋予太多意义,随心而行,离经叛道,不是也很有趣嘛?”
“看不明白。”程栖泽收回目光,“想不到你喜欢这种。”
林槐夏歪头笑了笑,随口道:“可能因为你不了解我吧。”
“……”程栖泽眸光一沉。
林槐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抿着嘴,将目光重新放在画上,假装方才无事发生。
她并不奢求程栖泽了解自己,只是刚刚心情比较好,说话没顾忌。
隔了半晌,程栖泽又问:“那刚刚那幅画,你不喜欢?”
林槐夏疑惑:“哪幅?”
程栖泽抄着兜,朝不远处扬了扬下巴。
是他们刚刚和齐家坤他们打招呼的方向。
林槐夏明白过来,程栖泽提的是那幅《新婚》。
她一时间拿不准程栖泽的意思,不知道该说“喜欢”还是“不喜欢”。
如果说眼前这副画给人一种反抗与自由感,那《新婚》就是压抑、哀伤的。
她并不讨厌那幅画,只是画中流露的感情让她不舒服。
程栖泽望着她,琥珀色的瞳仁蕴着冷彻的光,像是能将她穿透。
林槐夏知道自己骗不了他,只得实话实话:“没有不喜欢,只是看着很难受。色调亮得让人不舒服。”
程栖泽早就看出她不喜欢,但她说出这些话时,还是不由自主地心里一窒,一股怒意在心头肆意蔓延。
“咔啦”一声,他抵上金属打火机的盖子,轻嗤:“都说你懂这些,我看也就那样儿。”
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林槐夏微怔,没反应过来他这股没由来的火气到底怎么回事。
她下意识地追了过去,程栖泽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快步走出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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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车,空气中蔓延开死一般的沉寂。
林槐夏小心翼翼地坐在后座的一侧,两人一人占据一边,中间隔着老远。
“张叔,先送她回家。之后送我去‘竹林公馆’。”程栖泽沉声道。
空气中依旧低气压,林槐夏攥了攥衣角。
两人本来说好逛完美术馆,一起去吃晚饭的。他临时改变主意,去平时和朋友聚会的私人会所,说明自己刚刚那番话确实触怒了他。
林槐夏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趁着程栖泽不注意,她用手机偷偷查了那副《新婚》的资料。
点开网页,她的手不由自主地顿住——
Irene Moreau,中文名宋荷,优秀青年女艺术家,丈夫为法国畅销书作者Andre Moreau。
寥寥几字,并无过多介绍。
但林槐夏看到名字和照片,就明白程栖泽为什么会生气了。
是宋荷的作品。
林槐夏闭了闭眼睛,关掉手机页面。
程栖泽坐在她旁边,唇线紧绷,神色淡漠地望着窗外。
程栖泽没有和她聊起过宋荷的事。
林槐夏所知道的,都来自于乔灵均他们。
他们几人从小一起长大。宋荷比程栖泽大半岁,程栖泽一直喜欢她。
但宋荷心里只有画画和对法国浪漫的热忱,在程栖泽表白的时候就明确拒绝了他。
程栖泽总是自嘲是个俗人,对艺术一窍不通。对于他来说,宋荷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永远藏在心底,谁也不能触碰。
程栖泽能够接受她,也不过是因为她和宋荷有几分相似。
林槐夏和程栖泽在一起的时候研究生还没毕业。
她不是本地人,从小地方一路考到帝都,在这里无依无靠。程栖泽和她不一样,帝都名门出身,年纪轻轻便掌管了家族企业。
两人身份悬殊,就连程栖泽的朋友刚见到她时,都觉得她不过是程栖泽用来解相思之苦的小情人。
林槐夏没想过会和他谈恋爱。
两人在一起是个意外,程栖泽对她没有什么感情,她以为程栖泽厌了就会把她丢开。
但两人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在一起三年。她会以女朋友的身份陪他出席各类宴会,也不用做那些情人该做的事,程栖泽完全尊重她的意愿,未有半分逾越之举。
两人看上去像是对儿情侣,但林槐夏心里清楚,两人不算严格意义上的情侣。
她觉得自己更像是替代宋荷站在程栖泽身边的慰藉。
自己怎么那么蠢,没有在看到画的第一时间想到宋荷。
林槐夏轻声叹气。
她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总是刻意规避提及宋荷。
如果她早些知道那是宋荷的作品,断不会把刚刚那些想法说出来。
这一声叹气引来程栖泽的目光。
林槐夏和他对上视线,尴尬地想要转移视线,却发现他一直在看自己。
林槐夏躲不过去,只好硬着头皮往他的方向贴了贴,挽起他的胳膊,软声道:“对不起,阿泽。我不知道你喜欢那副画。不要生气了。”
每每遇到程栖泽生气,不管是谁的错,她都会做那个主动示好认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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