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荷抬眸嗔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方才还叫我少管别人的闲事,转眼又来问我,我哪儿想得明白你们这些男人的心思,一个个深不可测。”
“唉,与你说了也无妨。我本来不曾这么生气,可是方才三哥倒是开口了,言语中的意思他伤心不单单因为三嫂没了,更因为三嫂至死都不肯原谅他,他心里有负罪感,才难受的。你说说,三嫂对他那是无话可说的,为他死了都愿意,他最后还要埋怨人死了不给他机会谅解自己,弄得他像个罪人似的。你说说,为了这么个男人,三嫂也是糊涂了,太不值了。”他气愤得说着,原先以为杭天瑾丧妻伤痛,他出于兄弟之情前去抚慰了几句,想不到却是这么个没良心的人,弄得他憋了一肚子火。
其实,贺氏在最后是原谅了杭天瑾的,但她不想让他知道,她知道只要杭天瑾获得了自己的谅解,他一定会很快就忘了自己的,所以她宁愿被他埋怨,也要表现出自己对他的怨恨,因为那样他会记得她久一些。
这个男人,她不曾得到过他的爱,却为他付出一切,在最后关头,她也想让他尝尝那种滋味,尽其一生也不能获得一个人的谅解。
风荷不想让杭天曜明白这些,因为她觉得贺氏这么做是对的,杭天瑾确实也该付出一点代价。
杭天曜看着发愣的风荷,推了推她胳膊,强笑道:“怎么了,莫非是怪我回来晚了?”
风荷回过神来,轻轻描画着杭天曜的眉眼,嘀咕了一句:“倘若有一日我走了,你会娶个继室回来吗?”她也不知为什么,就稀里糊涂问了这一句,问完又有些后悔,哪个男人能为一个死去的女人守着,一段时间后,该享乐还是享乐,该抱美人还是会抱的。就如她,如果可以,她也会选择过自己的逍遥日子的,而不是像刘氏那般,一点点任岁月消磨自己的人生。
杭天曜脸上明显闪过了怒气,半日压抑着斥道:“胡说什么呢,你好端端的咒自己啊。假若,假若真有那样一日,大不了我追你到天涯海角,地府又有什么好怕的。”
她轻笑,却是不甚信的,只当了一句玩话听,不过还是有几分感动的,至少杭天曜对她有几分真心,不由抱紧了他。
“怎么了?傻瓜,你不信我吗?我发誓,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随你去的,你也不能轻易离开我。”他怕的却是她生前就会离他而去,可是男人的尊严让他说不出口,只能含糊其辞。
“我信,但是王府呢、长辈呢,你的责任呢,你都可以不管吗?好啦,我不过随便说说的,我哪儿那么容易就没了,我还要好好活几年呢。”她终是信不过一个男人在缠绵时许下的生死承诺,何况是一个几乎要什么就有什么的男人,何苦为了她而放弃到手的一切呢。
杭天曜却生气了,真的生气,他不能告诉她家族、责任及不上她重要,但也不想她心里将自己想得那么肤浅随便,他从心眼里要与她生同寝死同穴。
风荷也不知自己何时睡着的,何时醒来的,也忘了昨晚与杭天曜的戏言,只是快速起身,先去给太妃请了安,忙忙跟着王妃去前边迎客。
董夫人居然来了,来得还挺早,是与董老爷董华辰一起到的,但两人面上淡淡的,似乎有些陌生。
风荷忙迎了母亲进来,待见了王妃给贺氏上过香之后,安置在了僻静些的内室里。
“娘,你怎么来了?家里事忙,哥哥过来就够了。”风荷实在没料到董夫人也会来,但是心里却也高兴,显然董夫人是走出了当年的阴影,即便不与董老爷复合,也能过得很好。能够如此,她也就满意了,想要让母亲离开董家那几乎不大可能,休妻绝对不行,和离满足不了条件,还不如现在这般,至少能够安享尊荣。
董夫人扶着风荷的手缓缓坐下,温婉得笑道:“我们不来,倒叫人看轻了你。你穿这样的粗布衣裳,能受得了吗?”说着,她爱怜得摸了摸女儿胳膊,便是在最艰苦的时候,风荷也是不缺少锦衣玉食的,而老太爷走时她又小,不过做个样子罢了。
风荷看了看自己身上一身素白的麻衣,点点头应道:“里边还穿了棉的,倒是还好,不觉得难受。哥哥娶亲的新房准备好了吗?往后我都不能过府里去陪陪母亲了,母亲要是一个人忙不过来就带叶嬷嬷过去,左右我这里等闲用不到她。”
“不用,我懒散了这些年,正想寻点事情做,那样反而身子松快些。只是委屈了你,今年的生辰又不得过了。”贺氏刚走,不到一个月就是风荷的生辰了,别说她的,便是太妃的,今年都取消了。
风荷细瞧母亲的气色,确实还不错,放了不少心,只是又问道:“老太太和杜姨娘最近有没有安分些,要是她们敢闹,娘你只管修理她们,真当她们还是从前的祖宗呢。要不是看在董家子弟们将来的仕途上,早把她们逐出董府了。”
董夫人忙正色道:“你放心,我也不是泥捏的人,她们好好过日子就罢了,要想再闹什么幺蛾子出来,我也就不客气了。前儿吵着要添两个丫鬟伺候,我索性问她们要不要搬到山上去静养一段时日,她们当即就不敢再吵了。”
风荷抿嘴笑着,摇了摇董夫人的胳膊:“想不到多少年过去,娘第一次有发怒的时候,也该叫老太太见识见识了。若能真搬到山上去才好呢,清净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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