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喜欢少爷吗?”她却是直截了当问了出来。
风荷淡淡望着她,她知道雪姨娘这是想以平等的身份与她对话,不是妻和妾,而是同时喜欢一个男子的两个女人。她并不恼怒雪姨娘,但为她可惜,一开始她们就不是能够平等对视的人,即便雪姨娘再奢望,她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了。与其让她继续活在遥不可及的向往里,她宁愿当一回恶人。风荷轻笑,摇头道:
“其实,你没有资格问我,我更不必回答你。你既然当了他的妾,就该谨守妾室的本分,你这样只会让自己更痛苦而已。我是否喜欢他,不是你可以置喙的,关键在于他心里究竟是谁?心悦君兮君不知,这才是最大的悲哀,你甚至都不敢让他知道你的心意,凭什么还要祈求更多呢?
你完全可以跟我争,失败了又如何,总比来去无踪的强。你若不争,你这辈子都不会真正服气的,只会以为我是占了名分之便。
他从来不知你的心意,你独自在背后凄凄惨惨的,有谁会怜惜有谁会在意,甚至还会被人骂做狐媚子。何苦呢,要么就堂堂正正的,妾又如何,妻又能怎样,不过一个名分罢了,你要是看不破这一点,当初何必进府。你已经接受了这个名份,还在意别人的眼光作甚?”
喜不喜欢,这是风荷自己都不能回答的问题,所以她困惑而迷茫。
她当日编织那个美丽的陷阱,引诱杭天曜一步步陷进去,只是站在她的立场上,想要争取一个丈夫的心而已。时至今日,她或许是喜欢他的,或许心里也有他的存在,但并不是非你不可的,这亦是她不愿去想的现实。
而杭天曜,对她是不是独一无二的,即便现在是,往后呢,多少年后,当她容颜老去,当他们已然平淡到波澜不惊的时候,他是否又会陷入别的女人的温柔陷阱中。她不愿去深究这些。
刚进凝霜院的大门,就发觉气氛不大对,院里不闻一点丫鬟的说笑声。
风荷回头看了云碧一眼,云碧只是不解得摇摇头,她走得时候院里还好好的呢。
云暮快步迎了上来,只当去扶风荷,暗暗低语道:“韩小姐派人送了几盆菊花过来,恰好当时少爷也在,不知为何生了大气,命人将花全部送去暖房,一盆都不得摆在院子里。”
这个季节,正是菊花怒放的时候,似乎没什么必要送去暖房吧。
杭天曜一个人坐在炕上,暴躁得将鞋踢到一丈远的桌下,他很想压抑自己的怒气,但他控制不住,只要一听到有关韩穆溪的任何一点点事,他都没来由得会联系到风荷身上。
风荷对他,应该是很好的,可是仅此而已,他心里十分清楚,他想要的远远不止这些。他想让她死心塌地跟着他,想要她心里只有他一个人,可是他发现,他不过在风荷心上转了一圈,占了个小小的地方。他尝试着慢慢侵蚀她,但是他等不及了,她的云淡风轻叫他受不了,似乎他离开她,她也不过一抬眸就忘了。
风荷弯腰捡起他的靴子规整好,坐在他身边不语。她当然明白他这是吃韩穆溪的醋了,可她不知该说什么,说韩穆溪根本是他的臆想,说她对韩穆溪没有一丝感觉?这些事,她心里最清楚,不愿去撒谎。
韩穆溪对她,是有情意的;她对韩穆溪,应该是有一种情结的。但那不是喜欢,只是少女心目中对未来夫君的想象,恰好韩穆溪是最符合她想象的,她从来不曾想过自己最后会嫁给一个杭天曜这样的人。
风荷如我们每个女孩儿一样,无数遍想象过未来的那个人,往往你最后爱的在一起的通常不是那样的人,但一遇到那种人你的心总是特别容易被勾起,被软化。
“雪姨娘思虑太过,伤了脾胃,你要不要去看看她。”她最后出口的话让她自己都呆了一呆,她真正想说的不是这句,可是当她面对杭天曜之时,她心里发酸,酸的闷闷的。
杭天曜想象过无数句风荷会说的话,只是没料到是这一句。
那一霎那,他真想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问她到底想要怎么样。可是不过转瞬间,他已经如她一般平静地点头应道:“也好,不用等我用晚饭了。”
他起身,自己穿了靴,头也不回地掀了帘子。
依风荷的理智,她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怎样说怎样做,但她第一次没有按自己的理智来行事,她也想感情用事一回。
看着杭天曜的背影消失在门帘后,她捂着帕子哭了。为了征服这个男人,她付出了太多,但她不想再那样了,她太累太辛苦。她更想看看这个男人到底有没有将她放在心上,如果她不再对他耍心机,他同样更喜欢她,她才是真正成功了。
第104章 情到深处(下)
屋子里,清清冷冷的,杭天曜的心一次次往下沉,沉到深不见底的深渊。床上的女子与他说了什么,他几乎听不到,他脑海中全是她的画面,轻颦浅笑的、娇媚妖娆的、清纯楚楚的、柔若无依的、从容自若的……
他每回想一遍,他的心就不可遏止的收缩、疼痛,他几乎不能面对她对自己无情的事实。他曾经想过许多遍,想她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心下清楚得很,她对他远远不到托付终身的地步,不过是服从命运的安排。
雪姨娘苦笑,这个男人晶亮的眼神、黯淡的眼神,与她无关,他的心里眼里只容得下那个女人,无论她以怎样卑微的姿态诉说,无论她以怎样迷人的微笑诱惑。落在他眼底的,只是一片空白,他透过她,看到的依然是别的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