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夫人握了她的手,低语道:“四少爷待你好,你自然应该为他打理好内院;若他待你无情,你也不要伤心,咱们娘儿俩自己过日子。”虽然眼下杭天曜待风荷是不错的,但往后的事谁知道呢,她第一次来杭家便知杭家是个比董家还混乱的战场,不知有多少人见不得女儿女婿好过,他们往后要面对的一次比一次艰险。倘若两人果真走到尽头,她不希望女儿如自己一般,消磨了青春年华,她的女儿值得更好的人。
风荷强忍着泪意,要让董夫人说出这样的话来,是极不容易的,她暗暗望了杭天曜一眼,与他关切的目光对上,忽然发现,即便这里是刀山火海,不到最后,她也是不会放弃的,更不会放弃他们之间的感情。
马蹄“得得”,渐渐消失在大门背后。
杭天曜细细瞧她容颜,揽了她肩,语调轻柔:“母亲走远了,咱们回房吧。”
一望无际的碧蓝天空下,是他俊逸而温柔的笑,双眼那么明亮清澈,看着她,好似看着世上最珍贵的美玉。她扬起头,笑着大声应好,豆绿的裙角飞扬成优美的弧线,有暗香拂过。
“这么说,这一切极有可能是老太太和杜姨娘捣得鬼。只是,杜姨娘即便是她侄女,也是隔母的,她竟然狠得下心对待自己的儿媳妇与亲孙女,我实在想不明白。”他伏在炕桌上,凝神为她挑选晚上的头面首饰,翻翻这个看看那个,脑中却一刻不停在考虑。
风荷一面做针线,头也不抬的回道:“有件事,你有所不知。老太太与我外祖母年轻时有点过节,时隔多年依然牢牢记在心头。”
杭天曜倒是不曾听过这些,不由惊讶的抬起头,问道:“我原还怀疑呢,老太太如何就爱寻母亲的不是,原来是有前因的,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他一时间起了八卦的心思。
风荷看他那副样子,心下好笑,捏了捏他的鼻子,啐道:“事关长辈名声,可不能说与你。”
杭天曜不干了,拉了她胳膊往自己跟前带了带,隔着炕桌亲了亲她粉颊,笑道:“好啊,倒是把我当了外人不成,说还是不说,不说可就要让你看看我的厉害了。”他作势要起身。
“好,我说还不行。”风荷忙按着他手不让他起来,抿了嘴笑:“越活越像个孩子脾气了。其实那事啊,我都是听叶嬷嬷与我提起的,有时候也从丫鬟仆妇们口里听到一星半点的,不过在董家,是无人敢光明正大说的。
我祖父与外祖母原是表兄妹,从小青梅竹马,都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后来也不知当时发生了什么变故,我外祖母最后嫁给了我外祖父,我祖父娶了老太太。听说当时是沈家先来提的亲,我祖父初时不肯应下这门婚事,据说老太太知道后大发了一场脾气。也不知祖父为何又改变了主意,同意娶老太太进门,但也因此,让老太太心中生了嫌隙。
各自成婚后,曲董两家依然是以至亲的身份走动,我外祖父是个心胸阔达的,从不把当年旧事记在心头,反而与我祖父成了默契之交。祖父喜欢母亲小时候乖巧懂事,有心订给老爷,不顾老太太的反对去曲家提了亲,我外祖父外祖母也认为这是桩好姻缘。毕竟两个孩子打小认识,脾气秉性都是熟知的,知根知底,很快就应了。
母亲进门后,老太太刁难不少,只是碍于祖父不敢当真如何,不过占占口头便宜而已,但也因此埋下了更深的不满。外祖父与舅舅为国捐躯,外祖母家中只她一人支持门户,还要抚育幼孙,颇为辛苦,我祖父难免时常照应,如此更是触怒了老太太。
祖父离世,老太太当了家,对我母亲自然越发不待见起来,而且觉得曲家大势已去,我母亲配给老爷是耽误了老爷的前程。但老爷对母亲却是情深意重,自然不会因此而冷落了母亲,反比从前愈加怜惜。老太太看在眼里恨在心里,总想趁机寻事,加上祖父临去前有心把董家交给我还允诺我当家,这一点让老太太无法接受,或者因此,就起了那样的心思吧。”
说起来,董老太太的一生是失败的,丈夫不爱她,儿子不听她,她心里难免有些别扭,日子一长,再加上有心人煽风点火,以致酿成大错。她因为深恨曲老太太,连带着厌恶董夫人,不喜董风荷,总觉得风荷身上流着曲家的血脉,让她心生恐惧,感觉她的一切到头来还是会被曲老太太夺走。
比起来,她宁愿选择自己娘家侄女儿,那样好歹能被她掌握在手心。
杭天曜听得乍舌不已,没想到曲董两家长辈还曾有过这样的恩怨纠葛,难怪董老太太看着董夫人就像是仇人一般。不过说起来,董老太太的醋性实在大了些,董老太爷都走了十来年了,她难道还念念不忘当年的旧事吗?还是因为不想把董家家业交到一直与她不亲的风荷手里,才设计了那样的阴谋,让风荷失去继承董家的权利。
他放下手中的首饰,坐到风荷身边,扶了她肩膀靠在自己胸前:“我一定会想法查出事情真相,还母亲一个清白的。”
“从前,我只当母亲不想提,就算了,可是今儿才知有些事我们想算了,有些人不想放过我们啊,不查不行。我也不是没有打探过,作证的太医第二年就告老还乡了,稳婆一家消失在京城,人海茫茫,几乎无从寻起。而那个账房先生与大丫鬟,被老爷一怒之下直接打死了,所以唯一能作证的就是太医和稳婆了。”她不由轻叹,十一年前的旧事,证据多半毁了,仅有的证人还不知在不在人世呢。如果证人再没了,就得用点特殊的方法了,逼老太太杜姨娘自己招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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