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来算不得大事,没有必要被这些日理万机的文武官员拿到朝堂上说事,可是他们在偶尔提起几次后,发现皇上并没有发怒禁止,就越发来了兴致。文官们洋洋洒洒,从郡主蛮横扯到红颜祸水,从贵族犯错扯到律法不公,从闺阁小事扯到朝堂不宁,总之,就是唾沫星子也能把承平公主府给淹了。
“皇上,女子当以贤淑贞静为要,西瑶郡主身为郡主,当为百姓作表率,无故陷害她人,差点致人于死地,这怎么配得上皇家郡主的身份?杭家四少夫人至今卧病不起,西瑶郡主是肇事者,却没有登门道歉,还把人家的丫鬟赶出公主府,难道这就是咱们堂堂天朝的礼仪规矩?”
“皇上啊,王爷是国之栋梁,先王爷更是立下过汗马功劳,董将军曾在边疆驻守多年,皇上不能寒了功臣将士们的心呢。”
“杭四少夫人贤惠良善,不顾病弱之躯,一力照顾当日受伤受损的百姓们,这样的女子,若是不能为她伸冤,还要我们这些人何用?听闻四少夫人病卧于床,太医们都束手无策,为今之计,只有先安少夫人的心,方能期待她好起来呢。”
一个个慷慨陈词,说得傅大人和一向亲近傅家的魏平侯、镇国公等人无言以对,冷汗涔涔,这些文官自命清流,每日动动嘴皮子就能把人说死。可是皇上的态度显然颇为赞许,叫他们有心驳斥几句都不敢出头。多少军机大事被搁置,就为了这么点小事日日争论不休,而且动辄上伸到王法威严、皇室尊严、皇朝安定的高度。
听了半日,皇上终于带些无奈的说道:“众位爱卿言之有理,只是西瑶郡主是太皇太后最宠爱的外孙女儿,若是……只怕太皇太后不畅快呢。朕以孝治天下,岂能不顾太皇太后年迈,何其忍心让太皇太后郁结五内啊。”
闻言,已经有人反应过来,马匹拍的响:“皇上之忧正是臣等之忧。但臣以为,太皇太后母仪天下,德淑贤能,公正无匹,自然把天下女孩儿都当成了自己晚辈去疼爱,更不肯为了一己之私而致朝堂法纪于不顾。”
众人附和不已,把太皇太后传得比包青天还要青天。
皇上受不过百官的意思,转而去问庄郡王:“王爷以为如何?”
庄郡王出列而立,恭声启道:“皇上,臣有本奏。臣媳有请罪书一封托微臣转呈皇上,妇人之言本不该拿到朝堂上来说事,但因关系着同僚们的心意,微臣僭越了。”
不只百官,皇上都是满脸的讶异不解,杭家四少夫人要请罪?她请得什么罪过,她不是受屈的那个吗?
大家都非常感兴趣,皇上命庄郡王当朝念了出来。
庄郡王从袖中抽出小折,一字一句不落的念了一遍,听得满殿之人震惊唏嘘不已。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妇一介妇人,深知自己身份卑微,不该为一点小事让吾皇忧心。但臣妇自知有罪,不敢隐瞒,愿受惩处。
臣妇无知,惹怒郡主之尊,尚不知也,此一罪。臣妇御下不力,纵马狂奔,伤害无辜百姓,此二罪也。为臣妇些许小事,劳天子与百官费心,耽搁朝政,此三罪也。
此乃大错,臣妇愿自领罪责。但请吾皇宽宥郡主,谅她年幼,勿要过多牵连。”
庄郡王眼角微湿,语气哽咽:“儿媳听闻为她一人之事以致圣上与同僚们操心,自知不该,是以写了这封请罪书。微臣亦是为人父母者,难免为儿女委屈,但微臣更是圣上子民,但愿能为圣上分忧,而不是劳圣上牵挂。皇上。”
无论是百官还是高高在上的天子,都被感动了。朝堂里一片寂静。
却不知哪来的大胆侍卫,居然在这关头在大殿外探头探脑。皇上起疑,喝令进来回话,侍卫吓得战战兢兢,勉勉强强成言:“启禀皇上,指挥佥事韩大人有报:嘉郡王府小郡主与礼部侍郎苏大人的千金在天香楼起了争执,两边家丁打了起来,把天香楼打了大半。韩大人不知如何处理,特来请示。”
一个是郡主,一个是贵族小姐,一言不合就把人家酒楼给打了,偏偏没有人敢抓她们。都是娇滴滴的大小姐,一个比一个身份贵重,谁敢上去拿人。而天香楼背后是承平公主,承平公主是最大的股东。众人心下有些明了,这是大家有样学样了,反正打了也是白打,这不就是承平公主府做出的好榜样吗?
第68章 纵横捭阖(下)
上回文说到侍卫来回禀说是嘉郡王府小郡主和礼部侍郎家的小姐闹起矛盾,把京城极出名的酒楼天香楼给砸了,下边官员不敢擅自作主,特来请示皇上作定夺。原先这种事绝少发生,即便发生了酒楼也只能认栽,谁让他们惹不起呢。不过此次不一样,酒楼是承平公主名下的,偏她的女儿前几天才害得杭家四少夫人从马车上摔下来。
这位韩大人也是个有趣的人物,他宁肯被皇上责罚办事不力,也不想自己平白无故背了这个黑锅,哪边都不敢得罪啊。
皇上心里好笑不已,这发生得太是时候了,能掐会算也不过如此,他很有兴趣再见见老四的媳妇。不过,他一点都不敢表露出来,反而紧紧绷着脸不悦的问道:“众卿以为如何?”
百官们能做到这个位置,谁不是人精,唯唯诺诺没有一个人出来回话,心中暗暗思量着不是都说嘉郡王的小郡主温柔端惠吗,苏家更是出了名的书香门第,一言不合打了起来?匪夷所思啊匪夷所思,或者是西瑶郡主的事迹太有说服力,让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们都起了争强好胜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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