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贝格将自己努力缩在一起时,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只爪子,灰色的皮毛,指甲被精心修剪过,肉垫宽厚又有力。
“W……?”她后缩了一下,盯着比自己的手大一圈的爪子,还是伸出了一只手指,轻轻触碰他的掌心。
在自己面前的掌心合拢起来,轻轻握住贝格冰凉的手指:“不要怕,我在这里。”
那双红宝石一样的眼睛终于眨了一下,仿佛蛰伏地下的花被一点春天的温暖唤醒。
他伸出手臂,露出没有被改造过的手臂,毛茸茸的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皮毛,似乎可以替玫瑰遮挡风雨:“你的母亲在我这里留下了一个……贝格?”
安提诺刚刚开口,已经伸出手的贝格突然触电一般收回了手,她的双手抱住头,用力地拽着自己的头发:“我不知道,我解不开,我解不开……妈妈,我找不到……”她的反应像是应激,让安提柯吓了一跳,紧紧抓着哥哥的尾巴。
“贝格,不要紧了,没有人会怪你。”安提诺很快反应过来,伸出手,扶上她的肩头,轻轻晃了晃,像是一种安慰。
“我解不开……什么都没有……”瘦小的女性用力晃着头,眼泪随着摇晃挣扎滚落,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泪眼婆娑地望向安提诺,满是绝望,“我不知道,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没关系,什么都没有也没关系,我不是要问线索的。”兽人握着贝格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提诺的动作显得有些生涩,却始终注视着女性,给予她坚定的反馈。
“那你……要干什么呢?”贝格粗粗喘着气,她的发丝粘在脸上,红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绝望。她被这种话骗过不知道几次,大家都在说着无所谓,却死死地逼问自己,逼到每一个尽头、逼到她回答不上来。
“你的母亲留下了一件礼物给你,但她说,这是父亲和你的小秘密。”安提诺小心地用爪子拨开黏在贝格脸上的发丝,认认真真注视着她。
“是……什么?”贝格紧盯着安提诺,身体微微打着颤,她怕从w口中说出的是另一个绝望的答案,她也害怕w用童年为纽带,勒住她的咽喉,逼迫她成为解密的机器。
“我并不知道……那件礼物是坏掉的,我也不能修好。”他的语气听起来很愧疚。尽管是星球最大机械制造商,安提诺还是在天才机械师的发明面前一无所知,他试图修好这件小东西,却无数次感受到了挫败。没有一种材料能够完美地镶嵌进破碎的零件之间,也没有任何一种外力能够强硬地打开它的外壳。
贝格似乎安静下来了,又或者是陷入了更深的绝望,她的手指用力地收紧,攥得指节发白,抓住了安提诺的肩膀,浑身颤抖,带着哭腔望向安提诺:“我做不到……我解不开的,W……”
突如其来的眼泪让安提诺有些手足无措,他几次想要把爪子伸过去,都怕自己伤到贝格,最后从上衣胸前的口袋中掏出了手帕:“我可以碰你吗,贝格?”
手帕轻轻擦过女性苍白的脸颊,她的肤色似乎比记忆里的还要苍白,脸上的小雀斑显得额外惹眼。它们被眼泪浸润,又被轻轻擦干,好像带走了海水的沙滩,而触摸下去,仍然是腥咸的滋味。
“W,我做不到……我什么都做不到,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贝格瑟缩在一边,似乎想要用头撞向医疗舱,却被安提诺死死抱住。
“你不必做到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做到。”高大的兽人抱住了陷入绝望的工程师,眼神示意弟弟离开。他不知道贝格发生了什么,但他大概也明白,在贝格消失的这段日子里,并不会太快乐。
他抱着贝格,尽可能避开过于亲密的接触,只是拍着她的后背,让她冷静下来。安提诺拍着贝格的后背,调换了个姿势,方便贝格的头埋进自己胸前,毛茸茸的触感在这里像是起了安慰作用,红发的女性浅浅吸着气,手搭上了安提诺的肩膀,将脸埋进他的胸前,有着兽人皮毛与机械骨骼的胸前。
那颗机械心脏在安提诺的胸膛里沉沉跳动着,机械似乎给予了贝格安心感,她抓住安提诺的力气越来越小,慢慢冷静了下来。安提诺始终虚虚环着贝格的腰,一刻也不敢放松,他怕自己微微一泄气,这朵玫瑰就会选择凋谢。
“抱歉。”红发的女性吸了吸鼻子,她的眼睛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水光,眼眶红得额外明显。
安提诺将手帕交给贝格,自己的手却没有缩回来:“不要紧,W已经能够保护你了,我能够保护我的朋友。”
擤鼻子的动作停顿下来,贝格注视着兽人,抬起眼望着他,然后推开安提诺的手,慢慢后退了一步,像是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惧的存在。
“贝格?”兽人往前跟了一步,看着摇摇晃晃的贝格,伸出了手臂。
“不,我做不到,你不要靠近我……”她努力伸出双手,把安提诺与自己的距离拉开,拼命地摆着手,“可我该走了,我要回去了,你走吧……”
兽人站在原地,蓝色的眼眸注视着贝格,冲着人类女性慢慢张开了双臂。明蓝色的走线覆盖着他灰色的身体,看似柔软却坚硬的毛发与机械巧妙地结合在一起,他的胸膛起伏着,布料下是结实的肌肉,而在心脏处,则是独属于贝格与安提诺的秘密。
人体像是机械,但是却要比机械精准得多,安提诺的心脏只有一小部分被保留,外面则是特殊合金制成的血管和肌肉制成的金属球,它一半与本身的血管相接,一半则是同和它材质一样的合金相接,两者连接在一起,像是最完美的工艺品。没有人会不死不灭,但让渡自己原有的肌理和骨骼,用可替换的金属来取而代之,在一定程度上便可以不死不灭。
“我这里,是属于你的,”安提诺张开双臂,注视着贝格,他的心脏缓缓跳动着,这里刻着贝格的记号,“那我还能去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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