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抚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壁抬手碰了碰额上泌出的细汗,一壁慌忙抬眼去看身旁之人。
谢钰安静睡于她的身侧,浓长羽睫轻垂,掩住了那双过于疏冷的清眸。
夜风拂开低垂的红帐,一道月色落于他的眉间,凝成淡淡一层薄霜。
绣着如意云纹的轻薄锦被积雪般覆在他的身上,依稀可见锁骨下旧伤斑驳,如干净的雪地上落满了红梅。
折枝轻轻垂下眼睫。
自南面粮食歉收的消息传到盛京城,城内的米价一日比一日的高涨。
她粗略算过,大约等到万寿节后几日,将屯的粮卖了,再加上这些日子铺子赚的银两,便也足够还清欠谢钰的用度。
她与谢钰相处的时日,即便是扳着指头数来,也能够数清。
撵人的事,还是——
她轻咬了咬唇,低低叹了一声。
算了吧。
-完-
第79章
◎“待改日事了,我便搬来与妹妹同住。”◎
万寿节当日, 整座桑府皆是严阵以待。
折枝天光初透时便已起身。随意用了些早膳后,便挪了张玫瑰椅坐在临窗的长案后,一壁看着近日里铺子上送来的账本, 一壁等着前院里的消息。
大抵一个时辰光景,门上垂落的湘妃竹帘轻微一响,是紫珠自外打帘进来,微微福身对折枝道:“姑娘, 方才老爷遣了贴身的小厮德禄过来递话,说是夜晚的宫宴, 令您随府中众人同去。”
“还特地嘱咐了,要好生准备,不可有任何失礼之处。”
折枝轻轻点头,自玫瑰椅上站起身来,往浴房中行去。
“既然如此, 那便准备吧。”
她如今只是客居在桑府的表姑娘, 日前更是连户籍都挪了出去, 若是认真推敲, 自不在桑府家眷之列。原本这场宫宴,她去不去皆可。
可如今桑砚亲自遣人过来递话, 自不好推脱。
紫珠轻应了一声,跟着折枝走到浴房里, 伺候她焚香沐浴后, 因着浴房里闷热,便替折枝换上了宽大的寝衣, 与她一同回到沉香院上房里。将一头乌缎似的长发用布巾绞至半干, 又抹上掺了玫瑰花汁的淡粉色香膏, 轻轻铺开在圈椅的椅背上, 等着夏风散去其上淋漓的水意。
半夏也忙完了手头的活计,抱着一捧新采的蔻丹花打帘走进房内,替折枝往铜盆里净过手,又从花枝上摘下色泽最为匀称艳丽的几朵放在小碗里捣成花汁。
紫珠则拿过搁在一旁的小银剪,将一块洗白布剪碎,浸透了花汁小心缠裹在折枝的指尖上,以细线包好。
“对了,今日姑娘要穿的衣裳还得重新选过。去岁那一身眼见着有些旧了,想是不得穿了。”半夏说着,拿帕子擦了擦手,行至衣橱前,将得穿的衣裳一一挑了出来,分别展开给折枝挑选。
折枝的衣裳本就不少,加之日前又在谢钰的别业里小住了一阵,新做了好几身,放在一处,颇有些琳琅满目之感。
若是去赴春日宴,随意挑出一件来皆是得宜。
可这要穿去宫宴的,却不好选。
都说盛京城里规矩重。而盛京城里规矩最重的地方,还要属皇宫。
这衣裳首饰自然也大有学问。
既不可过艳,使人议论。也不可过素,怕被视为不吉。更要小心是否会在衣裳纹饰处犯了忌讳,令圣上不悦。
折枝与半夏紫珠一同甄选许久,终是从中挑出一件秋波蓝的织锦云纹上裳来。
下佐一条雪青色的八幅湘水裙,裙面上绣一枝疏影横斜白玉兰,以银线勾勒出绵延清水纹。
亦算是得体端庄。
见万寿节上要穿的衣裳敲定,半夏与紫珠便又从妆奁里寻出了一阵,挑选出一套衣裳相称的首饰来,单独放在一旁,
待这一切准备妥当,眼见着便到了膳时。
折枝的指尖上还缠着白布,不好动作,也担忧衣裳染了菜肴的味道,便让半夏与紫珠将衣裳重新收回衣橱里,这才往小厨房里去拿午膳。
折枝坐在玫瑰椅略等了一阵,又低下眼去看白布里裹着的指甲。
直至听见湘妃竹帘轻微一响,也并未抬首,只下意识地道:“半夏,今日的蔻丹花汁研得有些淡了,大抵还要再染一会。你先将食盒放在长案上便好,我一会再用。”
身后传来轻微一道食盒底搁在几面上的声响。
继而菜肴特有的香气溢至鼻端。
折枝讶然,抬首往长案处望去。
却见谢钰一身深蓝色的官袍立在窗畔,正斯条慢理地将菜肴自食盒中取出,一一放在长案上。
“哥哥?”折枝微微一愣,一壁抬手想去解开缠着白布的丝线,一壁小声道:“哥哥现在来沉香院,真是和回自己的水榭一样,连声招呼也不打。”
“不是说还想染一会?”谢钰摁下她的手,目光轻落在她还微带着水珠的雪腮上,伸手轻揉了一揉,徐徐启唇道:“妹妹的提议不错。”
“待改日事了,我便搬来与妹妹同住。”
“哥哥!”折枝一慌,忙抬眼看他,见他似只是随意说起,不似认真。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往忙外赶他:“哥哥快回水榭里去,待会若是官袍上染上了菜肴的味道,圣上若是恼怒治罪便不好了。”
“虽说是官袍,却也不止这一身。等会得空时换过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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