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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原本是想往先生那去的,只是又怕谢钰出尔反尔,还遣人跟着她。
    那回禀过去,恐怕会带累到先生。
    而至于秋草嬷嬷那,谢钰总不会苛刻到不许她去见母亲的故人。
    正细细想着,随着一声勒马,马车原地停下,外头传来车夫的吆喝:“姑娘,到地儿了!”
    折枝‘嗳’了一声,将思绪敛下。只打起车帘付了银子,便小心翼翼地扶着车辕挪下车去。
    足尖方碰着地面,略一抬眼,便看见了巷口那棵参天的银杏树。
    此刻尚在夏日里,银杏树的叶子还是浅碧色,也鲜有落叶。这一眼看过去,只觉得枝叶繁茂,令人心生清凉。若是到了秋日里,满树金黄,又铺开一地的灿烂之色,想必也是一方胜景。
    “难怪叫做银杏巷。”
    折枝想着那时的场景,有些憧憬地轻笑了笑,又依着秋草说过的话,顺着那棵银杏树往里走了三户,于一方半旧的红漆木门跟前停步。
    她伸手,轻叩了叩黄铜门环。
    “谁呀?”有人远远地唤了一声,继而脚步声细碎,往门上而来。
    “秋草嬷嬷,是我,折枝。”折枝笑应道。
    那脚步声更快,转瞬便到了门前,红漆木门自内敞开,露出秋草的笑脸:“姑娘,您来得正是时候。我刚做了凉糕,拿井水镇好了乌梅汤,都是您小时候喜欢的吃食。”
    折枝惊讶地抬起眼来:“那都是十数年前的小事了,您还记着。”
    “奴婢也没什么拿手的本事,也就是记性好些。许多细碎的东西都记得住。”秋草说着,又招呼折枝进来:“姑娘快别在门外站着了,夏日里日头大,仔细别晒着了。”
    折枝笑应了一声,随着秋草进去,往厅中坐落。
    待秋草从厨房里拿了凉糕与乌梅汤过来,折枝也将带来的礼物递了过去,轻声道:“当年母亲离世后,院子里的人发卖的发卖,离散的离散。不想时隔多年,还能遇见您。折枝人微力薄,不知该为您做些什么。便亲手绣了帕子过来,还望您收下。”
    秋草拿着那帕子细细看着,眼底似有泪意:“姑娘的绣活真好,夫人当初做姑娘的时候,也是还未出阁,便有一手顶好的女红。在清台县的闺秀圈里可是出了名的。只可惜——”
    秋草没再说下去,只是悲伤阖眼。
    折枝有些难过。
    在她的记忆中,戚氏确是一位极温柔细致的女子,只是身子病弱,无论冬夏,面上总是苍白得没有半分血色,常年喝药却也总不见好。
    她那时不知道戚氏患了什么病,只听田嬷嬷说是胎里病,要极细致养着,不能跑动,更不能动气。
    当初戚家老太爷便可谓是将这个独女捧在手心里护着,足足留到花信之年,见略好转些了,这才点头答应嫁与当时还是秀才的桑大人做夫人。而诞育子嗣,更是九死一生过来。却也彻底拖垮了她本就羸弱的身子。
    折枝那时还不知这是什么病症,只知道那病凶险,发作起来人事不省,连唇色也是乌青的。
    直至戚氏过世后许久,才无意间听见丫鬟们议论,说是心疾。
    而戚夫人的母亲,也是因心疾在生产当日便过世了。
    折枝轻轻叹了一声,又低声开口安慰秋草:“秋草嬷嬷,母亲生下的那位公子,并未染上心疾。”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秋草含泪哽咽道:“那便好,那便好。也算是老天终于开了眼,夫人的在天之灵也可以瞑目了。”
    折枝轻轻颔首,迟疑了一瞬,又轻声道:“嬷嬷可以与我说说母亲的事吗?”
    折枝轻阖了阖眼,语声愈发低了下去:“母亲离世的时候,我还年幼,许多事都不记得了。”
    甚至,已记不清她的长相。
    秋草点头,缓缓道:“夫人是清台县人,是老爷的独女。因那胎里带来的病不得劳累,便也不敢请西席教她弹琴识字,只请府中手艺好的嬷嬷教了女红当做消遣——”
    秋草的语声散在夏风里,像是绢帕般轻轻拂过,令那些蒙尘的记忆渐渐光亮如新。
    折枝似乎想起了那种着木芙蓉花的院子,想起了戚氏爱猫,却体弱,身边的田嬷嬷与秋草嬷嬷都不敢给她聘猫,怕狸奴野性难驯伤了她。戚氏便背着她们,趁着身子好的时候,偷偷到门前去喂猫。久而久之,那满巷子的猫都被喂得肥了一圈。甚至还有胆子大的,偷偷躲进院子里来,慵懒地躲在花树底下睡觉。
    折枝阖眼静静想着,直至‘吱呀’一声,木门开启的响动将回忆打断。
    她睁开眼来,却见两名男子正顺着铺在地上的青石小道,往花厅过来。
    当先那位穿着半旧长衫的男子看着与秋草差不多年纪,望见折枝有些讶异,转头温声去问秋草:“秋娘,这位是——”
    “我与你提过的,是桑家的大姑娘。”秋草答了,又与折枝引荐道:“这是我夫君,他姓池,在周家的米行里当账房。”
    池账房见自己打扰了两人,有些不好意思,遂解释道:“我素日里没那么早回来,只是前几日听秋娘说屋顶有些漏雨,这才和米行告了半日的假,请了工匠过来修葺。没想到打搅到了你们。”
    折枝摇头,起身与他见礼:“原是我思虑不周,突然登门拜访,也没提前递个口信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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