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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枝抬眼与他对视稍顷,也觉得既然昨日里折腾了一夜,如今的谢钰大抵也不会起什么旁的心思了,这才隐约放下心来,复又轻轻阖眼,沉入那海潮般涌来的困意里。
    睡意渐渐深浓,车内也寂静,唯有马蹄声踏过泥地那规律的声音反复响起。
    像是在催人入睡。
    谢钰静静等了一阵,等到小姑娘的轻柔的呼吸都渐渐均匀了,那鸦青长睫亦低低垂落着,像是在做什么好梦。
    “妹妹。”谢钰放轻了声音,低低唤了一声。
    折枝垂落的羽睫轻颤了一颤,却并未睁开眼来,只是往他怀里轻挪了挪身子,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谢钰垂首,将薄唇贴近她的耳畔,语声轻柔:“妹妹喜欢怎样的男子?”
    折枝像是被扰了清梦,在睡梦中轻轻蹙了蹙眉,却并未醒来,只是换了个姿势,又沉沉睡了过去。
    谢钰低眉,轻吻了吻她圆润的耳珠,愈发放轻了语声,诱哄似地问她:“妹妹喜欢怎样的男子?”
    他的动作温存,那双窄长凤眼里,却似有暗色翻涌。
    ——喜欢什么样的,都无妨。尽早斩草除根便好。
    折枝轻抿了抿唇,一双秀眉蹙得愈发紧了。
    她正是半梦半醒的时候,起初隐约听见有人唤她,后来似乎又有人于她耳边问话,朦胧中听那声音像是谢钰。
    她困意正浓,一句也不想答,也听不进去几个字,可谢钰还不依不饶,恼人地在她耳畔重复,让她只想快些将人打发了。
    “哥哥……”她朦朦胧胧地轻唤了一声,又梦呓似地低声重复了他的话:“怎样的……”
    她实在是太过困倦,便连最后的男子二字也湮没在睡意中。
    但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落下后,那扰人清梦的声音却再未响起过。
    车内又是良久的静谧。
    折枝迷蒙地等了一阵,终于挨不住困意,倚在他胸口,彻底睡了过去。
    *
    大抵小半个时辰后,折枝骤然被一阵急促的勒马声惊醒。
    继而一直平稳疾驰的马车猛然停住,车内的一切都控制不住地往前倒去,接连发出刺耳的瓷器碎裂声。
    折枝的身子也随之一轻,正要磕在那小桌边缘,腰间却随之一紧,似被人紧紧握住,旋即撞在一个坚实的胸膛上。
    折枝吓得不轻,好半晌才惶然睁开眼来,却见桌上放着的碗盏碎了一地。那只盛着牛乳的小碗便碎在自己跟前不远处,溅开一地碎瓷与乳白色的浆液。
    她也渐渐回过神来——方才若不是睡在谢钰怀中,说不准此刻已经真的将头磕在了小桌上,破了相。
    折枝的困意褪尽了,后怕地捂着自己的胸口,轻轻转过身来,想与谢钰道谢。
    还未开口,谢钰却已竖指抵在她的唇上,皱眉对她摇头,眸底神色凝重。
    折枝旋即收了声,只惴惴望着他。
    而车外随即传来泠崖的嗓音:“大人,是顺王府的车驾。”
    顺王?
    折枝听泠崖的语声平静,似并不意外,反倒愈发讶异。
    她居住在天子脚下里,自然也听过这位王爷的名号。
    他是先帝的胞弟,亦是当今圣上唯一的皇叔。听闻素日里多有贤名,广纳寒士,为人仁善。
    可这样一位贤王,又能与把持朝政的佞臣扯上什么关系?
    ——她也从未见过谢钰与这位王爷来往。
    谢钰却并未解答她的疑惑,只是贴近了她的耳畔,低声道:“不要出声,更不要掀起车帘。”
    说罢,便放开了她,独自下了车辇。
    锦缎的车帘一起便落,外头的光亮随之被隔绝在车外。
    折枝坐在车内,依着谢钰的吩咐并未打帘出声,只是将身子挨近了些车壁,试着去听外头的响动。
    “谢大人。”外头传来极为爽朗的一道男声,大抵便是顺王:“本王以为这个时辰京郊必定无人,才令车夫快行,不想遇到了谢大人的车驾,险些冲撞。实为本王倏忽。”
    “本王向你赔罪。”
    谢钰的语声紧随其后,听不出喜怒:“王爷言重了。是谢钰想赶着城门初开时进城,这才惊了王爷的马,还望王爷恕罪。”
    两人互相赔罪后,顺王沉吟稍顷,便徐徐道:“除早朝外,宫中上值要到辰时。谢大人倒也不必如此急切。倒不如往旁侧茶楼上小憩便可,待马匹修整后,你我同行。”
    谢钰却很快推拒:“家事压身,谢钰还得回一趟桑府,实在难以抽身。改日定当登门赔罪。”
    顺王也并不强求,只与他又寒暄了几句,便各自分散。
    短暂的静默后,谢钰重新打帘回到车内,以自己的身子遮住了车内的情形,又很快将车帘放下。
    折枝见谢钰回来,便对他轻轻弯了弯眉,做了个口型‘哥哥’。
    而车外旋即传来清脆的马鞭声,似是顺王的车驾重新启程。
    谢钰这才轻轻颔首,示意泠崖驾车往另一条小道上行去。
    大抵行了有一盏茶的时辰,想着彼此的车驾应当远的都看不见踪影了。
    折枝这才敢启唇,轻声问他:“哥哥,如今车驾到哪了?可是快入城了?”
    “再一盏茶的时辰,便到城门。”谢钰打开屉子,将里头的珠钗取出,一一簪回她的发间,语声淡淡:“不问顺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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