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答道:“晌午的事。您去谢大人那还没有一盏茶的功夫,驿使便将东西送来了。”
折枝心里微微一跳,加快了步子往房内行去:“是什么东西?”
“包的严严实实的,奴婢也不知道是什么。”半夏说着先一步进了上房,从里头拿出一个匣子递到折枝手上:“姑娘您看看?”
折枝应了一声,打帘往玫瑰椅上坐落,将匣子放在膝头,匆匆打开。
这回里头装得却不是油纸包了,而是一只绘着精巧花样的小铜盒。四面的空隙里也同样细心垫了棉絮以防途中车马颠簸,将里头装着的东西撞碎。
是先生一贯的作风。
折枝迟疑一下,将小铜盒取出,小心地拧开了盒盖。
十几枚金黄色的糖块整齐地码放其中,一阵梨子与糖浆交汇后的清甜滋味随之流泻于静夜之中,分外动人。
折枝轻轻捻起一块看了看,像是自语般地道:“是梨膏糖。”
她闭了闭眼,骤然想起当初将‘玉楼锦’交给先生时,先生与她说过的话来——
“若是此事有了结论,我会托驿使送一包梨膏糖来。”
-完-
第30章
◎谢钰立在一间酒肆的露台上,冷眼看向远处的庭院。◎
盛京城里的天气变化得极快, 自立夏过后,便是一日热过一日。
只是没过夏至,再是炎热, 府中也还未奢侈到用冰鉴的地步。只能往每个院子里分了些消暑用的乌梅汤与绿豆糕。
折枝坐在妆奁前,轻轻往唇上抿了些口脂。
紫珠替她打着团扇,半夏则拿起一支白玉镶珐琅簪子替她戴在发上,将刚盘好的百合髻固住, 忍不住轻声道:“姑娘,今日外头热得烫人, 您真要出去?”
“这都过了立夏了,再往后只会一日热过一日。”折枝随手捻起两串细银丝珍珠耳坠戴上,站起身来理了理裙摆:“再者说,原本便是我有求于人,哪有再让先生空等着我的道理。”
且那张琴谱放在外头, 对她对先生, 都终究是个隐患, 还是早些拿回来的好。
半夏与紫珠见她打定了主意, 也是无法,只得一路惴惴地将人送到了月洞门外。
“姑娘可要早些回来。”半夏将幕离与竹骨伞递与她, 连声道:“奴婢新煮了绿豆汤,正拿井水冰着呢。时间一久, 浑汤了可就不好喝了。”
折枝轻应了一声, 接过竹骨伞撑开,挡住自天穹上泼墨般倾泻而下的日色, 盈盈往角门的方向去了。
*
与此同时, 映山水榭的槅扇也被人叩响。
“进。”谢钰搁下朱笔, 自长案后起身。
槅扇自外打开, 一名侍卫立在门上并未入内,只对谢钰抱拳行礼。
而他身后,是一名三十余岁的男子,容貌普通,穿一身府中小厮的褐色短打,看着极不起眼。
“谢大人。顺王殿下有请。”那小厮抱拳道。
谢钰神色平静,似并不讶异,只淡声道:“引路吧。”
那人亦不再多言,只抬步往外行去。
两人方行至游廊上,泠崖自暗处现身,却像是自庭院外匆匆赶来,汗水滚滚顺着鬓发落下。他看见那小厮,迟疑一下,抱拳唤了一声:“大人。”
谢钰皱眉,撇开来人,往廊下行了数步,这才沉声道:“何事?”
泠崖将声音压得极低:“表姑娘出府了。”
谢钰抬眼,眸底似笼了一层冷霜。
泠崖垂首,低声道:“她雇了辆马车,看方向是去京城的北巷。已让计都一路跟着了。”
谢钰闻言,并未答话,只大步往月洞门外行去。
褐色短打的小厮疾步跟上,谢钰步履不停,只冷声道:“劳烦回禀顺王殿下,谢钰今日俗务缠身,改日定当登门致歉。”
*
京城北巷中,折枝抬手轻叩了叩跟前的门扉,小声唤了声:“先生。”
稍顷,桐木门自内打开。
萧霁立在门内,视线落在她的幕离上,温声道:“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且随我进来吧。”
折枝点头,轻提起裙裾,跟在萧霁的身后迈过了门槛。
因着夏日中的庭院实在是热烫的坐不住人,萧霁便将她带到了花厅中。
这间旧宅的花厅并不宽敞,便也未置屏风。槅扇敞开着,可见外间的庭院。
折枝这一路戴着幕离又闷又热,一进了花厅,折枝便将其取下,搁在自己的膝上,只轻声道:“先生,那张琴谱的事……可是有消息了?”
萧霁点头,打开了一旁的屉子,将那张叠好的‘玉楼锦’交还与她。
抬目见小姑娘热的面色绯红,便又起身倒了一盏井水冰镇过的牛乳,连同几碟子精致的糕点一同放在她手边的案几上,这才轻声开口:“这段时日里,我查阅了不少典籍,又私下见过几位前朝的乐师,终是弄清了这首曲子的来历。”
他顿了顿,轻叹道:“确是来源于前朝宫廷,只是——”
折枝正捧着那盏牛乳小口饮着,闻言一颤,险些呛住,忙拿帕子掩口低低咳嗽了几声,这才放下杯盏,颤声问道:“先生的意思是——”
萧霁长指微抬,似是想替她抚背,但也很快想起,以折枝如今的年纪已有些僭越,便又垂下手,继续道:“只是并非玉楼锦。”
折枝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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