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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一愣,齐齐往喜儿那看去。
    喜儿被看得小脸通红,只道自己是说错了什么话,慌乱地一迭声与众人解释:“我,我是想着那个雨夜里还要多亏了谢大人收留。且,且就多出一碗来,想匀给院子里的人,也不够分——”
    折枝的耳缘上微微泛起些许红意。
    喜儿今年不过十一二岁,还在懵懂年纪。大抵还不明白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偏偏这般小的年纪,却也不好与她解释。
    折枝无奈,只得又拿了一只宽大些的白底青花碗,盛了满满一碗放在食盒里,起身道:“我给哥哥送去。”
    *
    立夏后的晌午已颇有些热度。即便是折枝离开沉香院的时候记起,多梢了一柄青竹伞,可这一路走到映山水榭跟前时,却还是出了一身细汗。
    折枝拿帕子轻拭了拭鬓边的水珠子,这才抬手叩了叩槅扇,依着谢钰的话,只唤了一声‘哥哥’,便没再多礼,只径自打帘进去。
    方迈过门槛,便觉得一阵凉风扑面而来,抬眼看去,却见一旁齐齐整整地放着数只铜鹤冰鉴,一直排开至屏风后的长案边上。
    丝丝缕缕,往外透着凉气。Pao pao
    折枝提着食盒一路行去,只觉得通身的热意都收了,倒像是又回到了仲春时节。
    而谢钰一身燕居时的绉纱袍坐在长案后,正以朱笔往奏章上写落一行批注。玉冠下墨发半束,颈上的白布卸了,那枚牙印也只余下一点点红痕,不细看已是看不出端倪了。
    见折枝进来,笔势微顿,但仍旧是缓缓将那行批注写完,这才淡声道:“妹妹这个时辰过来,是想在映山水榭中用膳吗?”
    折枝往他跟前立定,视线轻轻往堆叠的折子上落了一落:“哥哥可用过午膳了?”
    “不曾。”谢钰信手将朱笔搁下,语声平淡。
    “今日是立夏,按民俗是要吃饺子消夏的。”折枝说着将食盒搁在一旁的小几上,从里头取了白底青花碗与一小碟陈醋搁在谢钰的手边。又烫了一双银著递了过去,轻声道:“这是我与半夏她们亲手包的饺子,哥哥趁热尝尝。”
    谢钰淡看了她一眼,抬手接过了筷子,信手从中挟起一只。
    却没立时入口,而是略微偏转了些筷尖,仔细看看了饺子的侧面。
    折枝的视线随之落过去,见筷间上正是一只金鱼饺子。
    身姿有些歪斜,鱼鳞也疏密不齐,甚至有些都团到了一处。
    一看便是她最初练手的那几只。
    ——煮过后看着愈发丑了。
    折枝有些狼狈,小声辩解道:“我平日里包饺子不是这样,这不是想学个新花样——”
    顿了一顿,见谢钰只是淡看着她,似是不信,便也放弃了解释,只抿唇小声道:“总之,丑归丑些,味道却是一样的。哥哥若是不吃,我端回去便是了。”
    谢钰轻笑出声,随意将碗搁到了另一边,避开了她的手:“难得有从妹妹这听到真话的时候。”
    他说罢,顺势便将那只金鱼饺子吃了。
    倒也未说好与不好,只是信手将银著搁下,淡声开口:“妹妹今日过来,只为送一碗饺子?”
    折枝收拾碗筷的动作略顿了一顿,迟疑着抬起眼来,见谢钰今日里的心情似乎不坏,便轻轻将食盒挪到一边,乖顺地挪了张椅子往谢钰的长案旁坐下,小声道:“哥哥上回说要教折枝习字的事,可还作数吗?”
    “原是为了这个。”谢钰轻笑了一声,将长案上铺着的奏章重新收回经笥中,放至一旁,又换了只干净的狼毫,长指轻叩了叩砚台边缘。
    折枝乖觉地站起身来,将砚台里的朱砂倒了,又以清水洗过,轻车熟路地往云母架左边的屉子里取了墨锭过来,注上清水徐徐化开。
    “便从百家姓教起吧。”谢钰提笔:“我这没有现成的启蒙书籍。那便由我默上一遍,你跟着誊写。”
    他说着,往宣纸上写下第一个字:“赵,百家姓的第一个字。”
    折枝也从笔架上拿了一支兔毫,试着根据谢钰的字迹去誊写:“折枝知道这个字,这是如今的王姓。”
    话音方落,便觉手上微微一寒,却是谢钰微凉的长指覆上了她的手背。
    折枝指尖一颤,笔尖在宣纸上落下硕大的墨点。她惴惴抬眼望向谢钰,低声道:“是折枝说错话了。”
    谢钰羽睫低垂,看不清眸底的情绪,语声却平静:“你这样握笔,书写久了会很吃力。”
    谢钰说着,长指轻抬,一点点纠正了她握笔的姿势。
    折枝一愣,旋即点头轻应了一声。
    换了握笔的姿势,最初写的时候总是格外的艰难。
    不知不觉间,又总会挪回原来的姿势。
    谢钰便也不再批折,只是坐在近处看着她誊写,每当她在无意间食指又往下滑落的时候,便抬手重新给她纠正一次。
    少有的细致与耐心。
    折枝愈发不敢懈怠,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个姿势,一遍一遍地誊写着百家姓里的第一个字。
    谢钰沉默着看了一阵,见小姑娘终于不使劲以食指摁住笔杆了,这才将视线移开了些,落在小姑娘绾好的长发上。
    长案临窗摆放,初夏时的熏风便也自案几边徐徐而过。带动镇纸下的宣纸边缘微微起伏,也带起小姑娘柔软的乌发轻轻拂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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