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钰回转过身来时,神情已是素日里淡漠疏离,只略微颔首,抬步往廊下行去。
泠崖看着他的背影,迟疑一下,还是问道:“桑焕应当如何处置?”
谢钰并未停步,只淡声道:“淫心太重,不是桩好事。替他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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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枝一路绕着偏僻小径行至沉香院中时,已近午膳时分。
半夏与紫珠两人顶着日头踮足在月洞门外张望,远远见折枝过来,忙迎了过去,哽咽着低声道:“姑娘,您可算是回来了。”
说话间,两人的眼圈皆是红的,眼底却乌青,显是熬了一整夜未睡。
折枝叹了口气,轻声安慰了两人几句。
见她们的视线又落在后头跟着的喜儿身上,便轻声解释道:“这是喜儿,昨日里我能从漪雪园中脱身,还多亏了她。你们先给她在院子里安排个轻省的活计,等过几日风波过去了,我再想个法子,将人讨到院子里来。”
喜儿一愣,听得自己有了容身之处,眼里立时便蓄满了泪,往折枝跟前跪下道:“奴婢感谢表姑娘收留,奴婢愿为表姑娘当牛做马,绝无二心。”
“我们家姑娘是个心善的,可见不得你这样。”紫珠满脸的忧色间终于露出一丝笑来,轻轻将人搀起,又对折枝道:“姑娘,我先带她去院子里找个地方住下。”
折枝轻轻点头,迟疑了一瞬,还是轻声对半夏道:“半夏,你去替我备水吧,我想先洗沐一二。”
听到备水两个字,半夏与紫珠面上方聚起来的笑意霎时便散了,最后还是半夏低低地‘嗳’了一声,语声里说不出的沉滞。
半夏的手脚很是利落,不消一盏茶的功夫,浴房中便已备好了热水。
折枝将身上的衣衫层层褪下,一一搁置在屏风上,抬步迈进浴桶。
放了花瓣的热水随之蔓延至颈项,也掩盖了她身上诸多旖旎痕迹。
折枝试探着将指尖落在腰际一小块红痕上,试着用了几分力道去搓洗,却只让那颜色便得更深了一些罢了。
折枝叹了口气,伏在浴桶边缘,有些无力地轻阖上眼。
这次,是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她阖着眼沉默了良久,终于侧过身,拿了些澡豆,解开发髻轻轻沐洗起自己的长发,试图将发上残留的迦南香清洗干净。
失去了清白之身,怅然若失自是有的,但若说有多难过,甚至于万念俱灰,想将自己一根绳子悬在梁上的念头,倒是从未起过。
其实,从相府的小轿上下来后,她便再未动过要嫁人的念头。
——嫁人又有什么好的呢?
要忍受婆母的磋磨,要打点一大家子的起居,还要容忍夫君一房又一房的往宅子里纳妾。
倒不如努力攒些银子,将欠谢钰的用度还清,然后便回到荆县里,在临水的城郊购置个一进一出的小宅子,养一院子的花草,聘一只狸奴。闲来无事便莳花弄草,煮茶弹琴,岂不是要快活许多?
如今不过是把回头路断了,倒也好更决绝的往前路去走。
她反复劝慰自己,心中紧绷着的那根弦也渐渐松乏下来。
浴水渐渐温凉,折枝不想让半夏进来添水看见那些羞人的印记,便加快些动作,将肌肤与长发细细沐过,遂披衣起来。
折枝回到前院中,让半夏与紫珠搬了一张美人榻在海棠树下,自己慵然躺在榻上,将湿发搭在榻缘上,随着春风晃晃悠悠。
明灿的日光透过茂密的枝叶落在周身,仅余下细碎几缕,并不烫人,只温暖地让人昏昏想要睡去。
半夏拿布巾给她绞着长发,终于还是忍不住担忧,轻声道:“姑娘,昨日您真的歇在映山水榭里了?”
折枝昨日里睡得不足,困意上涌,闻言便也只懒懒地‘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那,那为什么是前院里的喜儿一早便来我们这拿衣服?”半夏慌乱问道:“您昨日里的那身衣服呢?”
折枝轻阖着眼,语声含含糊糊的:“弄脏了。昨日淋了雨,裙角上溅了泥点。便让人拿去洗了。”
半夏与紫珠面面相觑,一时也有些吃不准。
只是谁也没敢问那最要命的事。
眼看着榻上的折枝将要睡去,紫珠叹了口气,也放弃了追问,只是压低了嗓音问一旁的半夏:“补身子的药可备好了?姑娘的小日子快要到了。若不喝药,怕是又会疼得厉害。”
半夏蹙紧了秀眉,也唉声叹气道:“备好了有什么用。姑娘不愿意喝这药,你也是知道的——”
折枝朦朦胧胧地听两人说着,不知道为何脑中倏然转过一个念头,困意霎时尽消了。
她睁开眼来,慌乱地自贵妃榻上起身。
“姑娘,您醒了?”两人皆是一惊。
折枝转眸看向两人,迟疑一下,还是绯红着莲脸轻声道:“半夏,紫珠……你们可知道从哪能弄到避子汤?”
半夏一颤,手里的布巾无声掉在地上。
“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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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初刻,谢钰的官轿无声停落在太极殿前。
此刻正值膳时。不知为何,白玉长阶上却未见宫人鱼贯而来,反倒只有御前的宦官重德守在长阶尽头,见谢钰来了,便笑着行了个礼道:“圣上今日已提前用过午膳,此刻正在宣武堂前里跑马。”
他说着,唤来一个小宦官接替自己守在殿门前,自个提起衣摆,快步行下玉阶,对谢钰道:“奴才引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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