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她是第一剑仙花千州的弟子,有师父为她打包票,换作旁人,只怕定没有那么大的说服力去劝成仙盟。
可是雾心能感觉到,纵使她有了心,情感仍没有常人那么细腻敏锐。
许是天生迟钝,许是基础太薄弱,总之她并不觉得自己心修的速度很突出。
五年时间修炼出心剑,对普通人来说尚且困难,更何况是她这个半路有心的前无心人?
雾心道:“师父,我觉得我在心修上的天赋可能并不好,若是五年之内,心剑还是没有进展,怎么办?”
师父未言。
但他抬起手,轻轻摸了摸雾心的头。
他说:“心修之道,不在天赋,而在于直面己心。愈是求成,愈是求而不得。不如放宽心,顺其自然。
“若是五年内没有成效,便展示纯粹之心,再求一个五年便是。”
师父言辞沉着,听师父如此淡然,雾心便也放心多了。
这时,师父又问她道:“心儿,接下来,你可有什么想去之处?”
“诶?”
“有心,有时与历练相关。见识越多,阅历越为广远,越有利于心境提升。”
师父解释道。
“如今,修仙界对你的通缉已经放缓。你常年拘在花醉谷中,能经历的情感有限。我想,遵循内心,四处走走,许是会对你修心有所助益。”
雾心恍然大悟。
这么一说确实,过去,她很听师父的话,师父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十分安于现状,也没怎么想过要离开花醉谷,生活变化很少。
她没有心,所以也不太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便随波逐流。
如果要她遵循内心,现在……她会想做什么?
雾心内心的某个角落被牵动,她似有所想。
雾心说:“其实……我确实有个地方,想回去看看。”
*
数日后。
雾心重新站在望仙楼外。
时光荏苒,二十年过去,望仙楼早已不及雾心记忆中那般光鲜亮丽。
当年簇新的红柱石阶已有了岁月的风痕,黛瓦上结了些青苔,实木门扉与花窗瞧着亦有些年月了。
不过,廊前挂的红灯笼显然是新的,门前刚打扫过,一尘不染,从大门前望进去,桌椅整整齐齐,宾客盈门,生意不减。
雾心踌躇。
在清光门时,师弟曾说她冷情,那时雾心尚且反驳,可此时想想,或许的确如此。
望仙楼实际就在满天城中,离花醉谷不过三十余里,可她离开之后,只因寻常不会途径,竟从未再回来看过。
所谓的无心人,许是当真薄凉。
雾心迟疑过后,踏门而入。
在店内跑堂的,是个面生的年轻伙计。
他见雾心衣着虽朴素,可一身通透的灵气,应是个修士,当即热情地迎了上来,问:“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酒楼里迎客的伙计通常都极有眼色。
众所周知,修士大多辟谷,就算进了酒楼,多半也不吃饭。
于是,不等雾心回答,那伙计已做出要将雾心往楼上客房带的架势。
然而,雾心站定未动,问:“现在店里跑堂的,不是嘴角有一颗痣的小王了吗?”
那伙计闻言一顿,惊疑不定:“您是……?”
雾心说:“我以前在这里住过,大概二十年前。那时带我的师父叫作吴大山,是这里的大厨。他还在这里吗?”
那小二似是呆了片刻。
然后,他对雾心道:“仙子,您在这里等一会儿。”
说着,他将毛巾往肩上一甩,撩开帘子往后头去,边走边喊道:“爹!!!有个神仙到店里来了!一个姑娘!还说要找吴叔!”
须臾,只听后面传来一阵混杂的脚步声,一群人呼啦啦地跑了出来,连一直在算账的账房也放下算盘,凑近了过来看她!
雾心还呆站着,直到七八个人跑到她面前来了,她都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不过,先前她还觉得望仙楼里已没一个人认识,而这一会儿,她却从出来的许多人脸上看出了熟悉的痕迹。
最前面瘦巴巴的中年人,是当年大厨的帮手,雾心叫他瘦子叔。二十多年过去,他还是干瘦得像条麻杆,只是变得更老了。
一旁国字脸的壮汉,三十五六的年纪,看起来像是以前望仙楼的年轻杂役,他话不多,雾心与他也不太熟,只知道其他人叫他阿庄。
账房还是当年的账房,脸不怎么显老,只是头发有点花了,而且眼睛好像更差了,看她要眯成一条缝。
不一会儿,对面也有个妇人听到楼里的动静,跑过来。
那中年妇人云鬓盘起,穿着朴素而洁净的碎花衣裳,披着帛衣。
雾心认出来,那是对面布铺的老板娘,名字里带个“梅”字。雾心在楼里当伙计的时候,她才刚成婚两三年,是个大美人,梳着油亮的辫子,性子泼辣但好客健谈,是个好人。
这些人,雾心尚且能认出来,但二十年过去,人人看上去都不年轻了。
一别多年,雾心想开口说什么,可半晌,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谁知这时,倒是布铺的老板娘先开了口,她兰指对她一指,激动道:“心丫头!果然是心丫头回来了吧!”
先前,其他人看着雾心,大抵也有几分不敢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