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来,十四岁之前的少主,是个养尊处优的熊孩子。他从没有经过什么风雨,所以难以理解他人的痛苦。
那时,少主确实给他填了不少麻烦。
但他满怀仇恨,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做的,他无暇在这种孩子气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并无意与少主较劲。
而后来,少主遇到了雾心师姐。
那之后发生的变化,可以说是翻天覆地。
少主前往花醉谷后,不再常回清光门了,但这些年来,他的改变,众人有目共睹。
说实话,由于当年的摩擦,守山玉不太可能再和少主成为什么亲密无间的朋友,两人之间点头之交而已,不太热络。但即使如此,守山玉也能发现少主的为人处世日渐成熟起来,并刮目相看。
守山玉回答道:“少主的能力一向毋庸置疑。而其他方面……如果是现在的少主,我是信任的。”
师弟于是说:“那我向你保证,我会说师姐现在有感情,绝不是没有把握的妄言。而且,我也认为,我和师妹确实有能力为她塑心。只是……眼下我们还需要一点时间。
“山玉师弟,我知道你当年的遭遇,也明白要你再一次付出信任很难,但……我希望你能给我们一次证明的机会。
“师弟,同样的事物从不同的角度看,是不一样的。
“你想保护苍生,可师姐她为何不能也是苍生之一?以师姐的修为,如果成魔了,确实很可怕,但如果她没有成魔,她为何不能是保护苍生的助力?”
守山玉抿唇,没有说话。
不得不说,少主的话,不断地在扰乱他的心神。
因为这个无心人是雾心师姐,他没有往日坚定,总是不停地在动摇。
然而,与此同时,在他头脑中,又不断地浮现出另外一幅画面——
*
“山玉,我们守氏一族,每个人都会吹埙,你要是吹不好的话,将来要被其他人笑的。”
夜空之下,母亲拉着他坐在屋顶上,因为他吹错了一个音,她笑嘻嘻地刮他的鼻子。
他的母亲是个活泼过头的女子,但十分美丽。她当年也曾是修士,后来回到家乡,又生下了他。她有一点修为,并不高,可在这等偏僻的小山村中,已算十分难得,所以左邻右舍的亲戚都对她很尊敬。
而此刻,守山玉苦着脸把玩手上这个不倒翁似的陶制空心乐器。
他问:“那我们守氏,为什么非要吹埙啊?为什么不选琴或者箫之类的乐器,那些更风雅吧。”
母亲嬉皮笑脸地道:“因为我们是与众不同的啊!在传说中,我们守氏一族住在此地,是为了世世代代守护一个叫作‘佑心埙’的灵器。据说那个东西可厉害了,一旦出世,就可以天下无敌!”
守山玉眼前一亮。
年纪小的孩子,任谁都希望自己是天生与众不同的。
母亲只是这一句话,他脑海中已经出现了很多他身披黑色斗篷、手持一只灵埙,四处惩恶扬善的画面。
守山玉迫不及待地去拉母亲的袖子,问:“是真的吗?那个埙在哪里?明天带我去看看好不好!怎么我以前没有见过呢?”
母亲沉吟道:“嗯……因为是很久远的传说了,老人世世代代都是这么说的。我的祖父母是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一定是真的啦,不过那个所谓的佑心埙,谁都没见过。我小时候还觉得这说不定是骗小孩子好好练吹埙说出来的谎话……
“而且,传说这种东西,每个村子都有啦。比如你看东边那个村,他们说他们是女娲的直系后裔;还有西边那个村,还说自己祖上是圣人呢。”
“噢——”
小男孩一下子拉长了声音,失望起来。
但母亲却笑了,她说:“不过,我如今是相信的。毕竟,心里有点虚无缥缈的梦,也没什么不好的吧?对了……”
这时,母亲在袖子里摸摸,取出一个东西,挂到守山玉身上。
那是一个碧色的护身符。
守山玉疑惑的问:“这是什么?”
母亲有些自得地道:“这是清光门的护身符。我当年好歹也在清光门附近修炼过几年……虽说连外门弟子也没混上,但好歹学会了制符。
“离开清光门后,我已经好几年没做过符,万幸你娘我冰雪聪明,回忆了一下,随便搞了搞,就又做出来了!
“我们离清光门这么近,清光门又是重视乐器的仙门,你好好吹埙,将来说不定能拜入清光门。到时候,就算没有佑心埙,你也能成为一个惩恶扬善、了不起的仙门弟子的!”
母亲的针线手艺着实不好,护身符破破烂烂的,只有微乎其微的灵气。而且她拿护身符给他的时候,守山玉还看到母亲的手指上有小针眼了。
但守山玉莫名很受鼓舞,当即就想吹埙了。
他郑重地点点头,再度拿起埙来,鼓足劲吹起来。
这一次,没有错误,是完整的曲调。
母亲高兴得跟他已经成了清光门内门弟子什么似的,又夸又揉,将他的头发摸得乱糟糟的。
*
守山玉所在的村庄还算鼎盛,有三百来人。
住得久了,前前后后左邻右舍的人就都认识了。而且都是守姓一族的人,多多少少沾亲带故。
守山玉常和村里的小孩家家户户跑,在山间嬉笑打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