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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房几乎都长得一样,除了门派标记不同外,里面的陈设也都差不多。由几条长廊串联在一起,一侧有修行的石室,外面则是一个练剑的圆形广场,坚硬的山石上有弟子们留下的深深凹痕。
    小惠走到长廊间,便见到一间房门外,梅问情端着一碗不知道是什么的汤药,正要打开房门。她习惯成自然,身体比脑子动得还快,伸手接过了主人手里的碗。
    她实在太眼疾手快,梅问情都没太反应过来,回头瞥了一眼明无尘,跟小惠道:“你把他照顾好就行,这个我来就可以。”
    小惠道:“怎么能让您动手……”
    梅问情道:“这跟平时不一样。”
    小惠看了看她的手,觉得主人的手只能捧书卷、持拂尘,下棋弹琴,别说熬药打水了,连端个盘子都很不合适,于是迟疑了片刻,慢慢交过去,同时道:“这是给贺公子准备的吗?”
    “嗯。”梅问情道,“安胎药。”
    “安……”小惠只说了一个字,然后用迷茫不解地眼光看着她。
    对于纸人来说,生孩子这种事大概就意味着梅问情突然一时兴起又捏了一个,那么她就有兄弟、或者姐妹、或者是配偶了。
    梅问情笑而不语,停顿片刻,意味深长地道:“你不懂。”
    小惠诚实地说:“是不懂。”
    懂的人在身后。明无尘先是震惊,然后她们两个女人交流,他又不敢搭话,只老老实实地守在外面。
    梅问情道:“睡得跟小猪一样,叫不起来。之前要了醒酒汤,没喝,我给他擦了擦脸和手,这人酒劲儿上来,身上有些热。恰巧在门口碰见清源剑派的烧火仆妇,问她借地方熬了碗安胎药。”
    既然是借地方熬的,那八成是梅问情自己写得方子,必然是温和柔缓、又精妙无比。
    梅问情既这么说,两人知道贺离恨在里面睡觉,便也按下进去看看的念头。
    梅问情推门进去,将药用内力温着,放到榻边,见被子里居然还是一个球儿,一点要醒的意思都没有。
    她喊了一声“贺郎”,没动静,便伸手进去,想要捉住他的手探探脉和温度,结果没触碰到微热的肌肤,而是碰到了一团被褥枕头。
    梅问情神情一顿,将被子按住掀开,里面空无一人。
    “……跑了?”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看了一眼床头,然后转身出去了。
    梅问情刚走出去关上门,似乎在跟小惠说着什么,空无一人的角落便显出来一个人影,刚刚清醒不久的小贺郎君酒意全无,脑海中警钟长鸣,不停地回荡着自己睁开眼的那一幕——
    半刻钟前,他从那股沉暗中醒来,见到格外朴实的天花板,他浑身乏力地起身,一条漆黑小蛇从肩膀爬到衣领,嘶嘶地吐信:“你完了。”
    “我完什么了……”贺离恨捂着额头,双眼紧紧闭上,又眨了眨,“嘶……有点断片儿。”
    “你跟她说你有孩子了。”魔蛇道。
    贺离恨动作一滞,左手本来在撑着床铺,当下就一软,差点跌下去。他还在梳理着自己脑海内的梦境,没想到一醒过来就面临如此当头一击!
    他连忙道:“我说什么了?她又说什么了?”
    魔蛇毫无感情又语气高昂地棒读了一遍,然后道:“就是这样。”
    “她说……让我生?”贺离恨迟疑了一下。
    魔蛇点点头。
    贺离恨目露茫然,又想起梦里梦见的。自己之前问她金纹的来历,她还说忘了,她身为阴阳道祖,不受时间变幻的影响,怎么会忘了呢?这种事都能不记得吗?
    “你应该高兴。嘶嘶。”小蛇继续吐着信子,恨铁不成钢,恨主人这口父凭女贵的饭险些吃不上,“你还不赶紧跟人家道歉。”
    贺离恨一边松了口气,至少知道梅问情对孩子的态度还是很好的,一边又一下子知道了她的身份地位,有点儿没法立刻面对她——这种都不是门楣的问题了,梅问情这样的身份,自己要生她的孩子……
    这件事听起来就有点儿天方夜谭,有些难以相信,甚至不知道肚子里这个崽儿生下来会不会比他自己都强……
    “道歉倒是没什么……”
    贺离恨刚说到这里,魔蛇就添柴加火、添油加醋地道:“她说你这么做不对,她可是生气了,说不会给你好脸色看的,还不主动一点?”
    原本就算难以认清现实,无法面对,贺离恨都尚且可以镇定下来,结果小蛇一说这种话,他孕期敏感,就心慌得不行。
    正在此时,门口响起梅问情跟小惠的交谈声,贺离恨心中念头纷杂,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见她,脑中浮现出一个硕大的字:“跑!”
    门声响起之前,他便施展了一个隐匿之术,屏息凝神,思索着应不应该留书一封,说自己出去散散心,再找机会逃跑,不管怎么说,距离产生美,各自稍微冷静一下,说不定梅问情就不追究他了。
    就算再温柔的女人,这时候肯定也是要树立自己的权威的。
    所幸她只说了两个字,很快便出去了。
    看看,这个态度,一点儿也不着急,估计不是心中憋火、就是板着脸想教育自己。贺离恨自认为智慧无比,不上她的当,也不吃她的苦,等人走了才爬出来。
    过了大概片刻,梅问情和小惠的声音都停了,似乎有一阵脚步走远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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