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月后
夜已深,雪越下越大。
天泽宫里却灯火通明,宫人们也神色紧张,守在殿外就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万公公望着屋里那头,又看了看那纹丝不动的颀长身影,眼里布满了忧色,皇帝都在外面站了快两个时辰了。
“陛下…”他忍了忍,还是步了过来,出声劝说道:“…这天寒地冻的,您龙体要紧,不如奴在这里替陛下守着,若贤妃娘娘生了,奴再知会陛下您…”
今夜是贤妃娘娘临盆之日,这生孩子的事,也不好说,也不是一时半会的,若是冻坏了龙体,该如何是好?
独孤琰却充耳不闻,眼睛直直的盯着那扇门。
屋里的声音似乎又小了下去,方才他听到蓉蓉凄惨的哭喊声,那声音就如刀子一样,割在他心口上,他哪能在这个时候,撇下蓉蓉不理?
透过风灯的微光,万公公看他的脸又苍白了几分,就连红唇的颜色,也暗淡下去。
万公公见此,也知道自己劝不住了,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默默守在一旁,不再作声了。
这个时候,殿门咯吱一声被推开,眼看着秋芸端着铜盆,急步从里走了出来。
她的手颤抖得厉害,就快连盆都端不稳了。
入鼻的血腥味,让独孤琰心头一紧,他再也抑制不住,快步上前道:“怎么一回事?贤妃如何了?”
“娘娘她…她…”秋芸想到殿内惊心动魄的场面,声音近乎带着哭腔:“…娘娘她体力不支…”
话音未落,就看到墨色的身影如风一样,越过她往殿门那头步去。
万公公不由急了,脸色跟着一变,在身后唤道:“陛下…万万使不得啊…”便追上来要阻拦皇帝。
妇人生子血腥污秽不说,何况皇帝还是天子,这样可是有损帝王福泽的,对龙体更是大大有损。
“陛下,您不能进去…”
那句不吉利还没说出口,就对上帝王猩红的眸。
随即皇帝的话,就如冰刀子刮过来,狠狠打在他脸上:“…万全,你再胆敢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朕现在就杀了你!”
万公公自然相信,他伺候皇帝这么久,哪里会不知晓他的性子?
殿门“砰”的一声被踹开,惊得里面的人心胆俱裂。
独孤琰脚步越来越快,映入眼前的一幕,让他倒吸了口凉气。
龙床上的人儿披头散发的,触目惊心的血,染红了一片,因着阵痛,她的小脸越发惨白,就如被风雪摧残的花朵一样。
稳婆惊魂未定下,才看清来人是谁?
连同着伺候在侧的医女,都是骇得面无人色,噗通数声跪满了一地。
“蓉蓉…你怎么样了?”独孤琰没有理会众人,一把握住她的小手。
前所未有的,他竟感到害怕,指尖也禁不住颤抖着,哪里还有一贯的沉着冷静。
苏蓉蓉眼眸半睁半阖,好似听到有人唤她。
可她的大脑却不受控制,应该确切来说,她觉得自己浑身软绵绵的,就连睁开眼,都那样费力。
她是不是要死了?
生孩子的痛苦,还有对这个世界的留念,都让她意志越来越薄弱,就快要撑不下去了。
“蓉蓉…你看看我?”
那人却仍旧不放弃,在耳边温声唤她:“蓉蓉,你听见我说话没有?”
第98章 血誓 ,我愿折我寿命,换蓉蓉一生安康……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低, 几乎是弱不可闻。
苏蓉蓉一个字也听不清,感觉身体就像被撕裂了一样,连带着腰部以下, 骨头在身体里一点点碎裂。
这种痛已经超出她能忍受的极限,湿漉漉的发丝粘在额头上,她眸光慢慢涣散, 就连气息也微弱下去。
稳婆看到这里,暗叫一声不好。
刚要出声询问, 是保大还是保小?
可话还没出口, 就对上皇帝猩红的眼。
紧接着是一声暴喝, 在殿内炸响:“贤妃要是不好, 你们都别想活!”
那就是保大了?稳婆听了这话, 心跳都快没了。
要知道保大弃小,可是相当于杀死幼子。
这幼子还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 就算她接生多年,还从未碰到过这样的事。
何况还是当着皇帝的面, 做那样残忍的事。
稳婆浑身瘫软,就连手也不听使唤了。
正在这个时候, 床上的人儿出声了, 她含糊不清喊了句:“妈妈…”
妈妈——
随着这话落,那握着她的大手僵住, 他不止一次听她唤过,可从未有过这一刻, 让独孤琰感到心酸。
冷凝的脸看过来,在她小脸上顿住,一寸寸的打量着她,生怕错过一丝一毫, 那样的留念不舍。
“蓉蓉…”他又轻轻唤她:“…你快醒醒,我答应你,你醒了就可以看到妈妈了。”
可床上的人儿却充耳不闻,只是呢喃低语,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妈妈…”
忽然有一个医女惊叫了声:“血…好多血…”
稳婆也慌了手脚,哆嗦着开口:“陛下…贤妃娘娘怕是…怕是…”
难产大出血,对于产妇来说,可是九死一生。
皇帝那样宠爱贤妃,若是贤妃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她们也得跟着陪葬。
想到此节,那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