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有种魂不附体的感觉。
对他来说,唐云乾是近在眼前的,而爱情是远在天边的,如果他一开始就是生在云层上的人,那爱情自然是触手可及,但他是长在泥潭里的,爱情便成了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
唐云乾曾把这种奢望拉近给他看,让他这个傻人真以为,自己也是能够触碰到爱情的。
直到相框摆在那儿……
所谓爱情,便又离得他远远的了。
傍晚的时候,尤良木终于觉得有点饿了,就打开唐云乾的酒柜,以前他从不碰这个贵重的柜子,怕弄坏了惹唐云乾不高兴。
现在倒是无所谓了,他随便拿了一瓶出来,费劲撬开瓶盖,直接倒进嘴里喝了。
他也不知那看着像饮料的东西,竟然能有四十多度,挺呛喉咙的。
待晚上唐云乾回家之后,发现尤良木已经喝醉了,男人好像已经睡过去了,伏趴在餐桌上,跟坨面团似的,鼻尖红得滴血,脸下枕着那个相框。
唐云乾走过去,摸了摸他红通通的脸,有些烫手。
“喝酒了?”他问。
尤良木听见声音,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一看,看到唐云乾英俊的面目,他第一反应是露出笑容,但下一秒又好像想到了什么,笑容如消退的海潮般渐渐散去。
“欸?乾哥,你回来啦?”
“嗯,饭局结束就回了。”
唐云乾脱掉外套放在旁边,拿过桌上只剩一半的酒瓶,微微皱眉。
“怎么突然喝酒了?还喝度数这么高的。”
尤良木没吱声儿,发现今天唐云乾穿得很好看,是熨帖的新衣服,头发也打理过了,身上还有点淡淡的男士香水。
看来,饭局上的人很值得唐云乾重视。
唐云乾带了些打包的饭菜回来,香气扑鼻,食材都很昂贵。只是,那都不是尤良木爱吃的,应该是另一个人的口味。
“吃点东西吧,干喝酒不吃东西,会伤胃。”
“……唔。”尤良木嘀嘀咕咕发出怪声,听不出在说什么,反正一句完整的词儿都没有。
他在想,唐云乾刚才去了个什么样的饭局呢?饭局上的是谁?
唐云乾热了一下饭菜,拿来碗筷,在尤良木身边坐下,主动给尤良木夹了两片很厚的花胶。
“吃点吧,垫垫胃。”
债主对自己这么好,放在从前,尤良木大抵会觉得自己又行了,但这次,他好像不行。
“乾哥,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
“挺好的。”唐云乾又给他夹了一块蚝油虾卷。
“真的?”
“嗯。”
尤良木若有所思地垂着脑袋,想想也是,唐云乾没必要骗他。
人大多是善良的,场面话不难讲,场面事不难做,没有谁会开口就说难听话,说你这里不好、那里不好,除非是尖酸刻薄的人。但唐云乾显然不是。
所以人需要有个自省功能,即便别人不说,自己也得擦亮双眼,透过一些蛛丝马迹,去学会正确看待自我。
尤良木听了唐云乾的话,难得智慧一回,不但没有沾沾自喜,反而能够更正确地看待自我了,自知之明一下子增加了很多。
他意识到,唐云乾对他好,说些不令他难过的话,或许是因为唐云乾那一点点对于贫弱大众的善心怜悯,也或者是唐云乾本就是一个宽容和善的人,对谁都如此有风度和教养。
更有可能的是,这只是唐云乾对于别人情感的一种转移,因为无处安放,所以暂时寄存到他身上而已。
尤良木看着那个送到面前来的碗,鼻子一酸,“乾哥,我有点不想吃……能不能不吃呢?”
毕竟,唯剩的一点叛逆也就只能这样体现了。
唐云乾没逼他,“不吃就不吃吧。”
“哎,谢谢……”
尤良木感觉特别沮丧,可醉醺醺的脑子不允许他想太多,他撑住桌子站起来,想走两步,手里还紧紧拽着那个相框。
唐云乾怕他摔倒,一手将他扶住,他顺势扒到唐云乾身上,又软又乏力,跟块狗皮膏药似的。
男人脸上还有相框压出来的红印子,蜿蜒爬在皮肤上,跟怪异的花纹一样,有点丑陋。
“喝得这么醉,浑身酒气。”唐云乾轻声说着他,口中却并未真的有责怨的语气。
“啊……对不起……”尤良木略微委屈,像个被责怪的小孩,双手虚虚环住唐云乾的脖子。
唐云乾拿掉他手里的相框,随手放在旁边的桌上,是不会被撞倒或摔碎的地方。
尤良木一愣,像被人夺走了重要的物件一般,想要伸手去拿回来,然而,他被唐云乾制住了双手,要将他带到卧室里。
“进去换件衣服。”唐云乾道。
他并不喜欢尤良木身上有这样难闻的酒精味。尤良木平时那种自然的、温暖的气息,他倒是觉得挺喜欢。
“哦。”尤良木点头。
男人被唐云乾安放在床边,像个玩偶似的坐好,任由对方随意摆布着自己。
他垂下眼睛,静静地看着唐云乾骨骼分明的手,想到这只手也曾好好地捧着他的脸,与他深深地接吻。
当然,这双手也曾亲密地抚摸他的眉眼,充满了爱惜,只是,爱惜的并不是他,而是一种相似性罢了。
尤良木想了少顷,忽然问了一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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