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喻清欢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梦到了小时候,母亲坐在他床边,温柔地给他讲睡前故事。
他梦到了高二那年,喻妈妈离开的第三个月,班主任将自己喊到办公室,对他说:“昨天你母亲悄悄来学校了,询问了些你的近况。”
他梦到了大学,他蹲在病房门口,一遍遍拨打着那怎么也打不通的电话。
最后喻清欢梦见高三毕业的某天,他和同学去游乐场玩,蹦极项目的负责人追着他要生命安全保证书的家长签字。
喻清欢不停地解释着他家长没法签,不停地后退,最后竟然一不小心从蹦极台上跌了下去。
他重重地摔在地上,费力地向上看去,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病床上,一名穿白大褂的医生站在床边,开始念叨,一声声听着十分渗人:“病危通知书谁来签啊?你爸妈呢?你家人呢?谁能签啊?”
“你的病危通知书,没有人签啊。”
“你爸妈呢?”
“没有人签啊。”
“没有家人啊。”
第100章 互相取暖真的惨
第二天上午,任间走进训练室,下意识地往喻清欢的电竞椅上看去。
电竞椅是空的。
任间不由地一愣。
喻清欢平时一直都是第一个或者第二到训练室的,这是任间第一次见他比自己晚到。
任间正疑惑着,教练走进训练室,拍拍任间的肩膀:“嗯?站在门口干嘛,人到齐了就训练呗。”
江浩瀚:“没到齐啊,不是差个喻清欢。”
教练说:“喻清欢请假了,你们几个先训练吧。”
任间眉头一蹙:“他请假了?为什么?”
教练说:“他的事,你都不知道我哪知道啊,好了好了,训练训练。”
任间边走到电竞椅旁,边拿出手机给喻清欢发消息。
【你今天怎么请假了?】
喻清欢也回复得很快。
【我去见一个人,傍晚就回来。】
虽然时时挂念着喻清欢,但任间也知道要给爱人一些私人空间的道理,于是没继续追问下去,反正不是因为生病请假就行。
晚上七点,训练结束,江浩瀚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说:“我朋友开了家日料店,今天开业,你们晚上有没有空,我请你们吃饭,听说他家的清酒很好喝。”
“去呗,你请客的话,那必须有空啊。”顾知晓说。
队长和陈漠也点了点头。
江浩瀚:“任帅,你给你媳妇打个电话,问他事情忙完没有,一起来。”
任间点点头,给喻清欢打了个电话。
久而漫长的等待,直到最后一下嘟嘟声,喻清欢才接起电话。
“你在哪呢?江浩瀚请客吃日料,有空吗?我去接你。”任间说。
“……”那头短暂的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喊了任间的名字:“任间……”
任间脸色瞬间就变了。
喻清欢声音喑哑颓废,仿佛痛哭了一场。
“在哪?”任间语气已经急了。
“你们训练结束了吗?”喻清欢问。
“结束了。”
“我在你宿舍房间门口。”
任间一顿,挂了电话就往三楼冲。
“欸欸?你俩啥情况啊?还去不去啊。”江浩瀚在他身后喊。
“有事,我俩不去了,抱歉。”任间好歹还知道给江浩瀚留一句话。
顾知晓:“哎呦,请客吃饭都不去啊。”
队长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你懂啥。”
江浩瀚念诗:“他俩谈恋爱,我们去吃饭,同是单身仔,互相取个暖。”
队长总结:“嗐!真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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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间跑到三楼,一眼就看见喻清欢坐靠在他房间门口,双手环抱着膝盖,两眼无神,好似在思考,又好像在发呆。
任间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握住他极凉的手,问:“你坐这多久了?”
喻清欢笑了笑,很勉强:“没多久,想着你们训练应该快结束了,就在这等你。”
任间拉起喻清欢,打开房间门,将他拉进房间,给他倒了杯热水:“出什么事了?”
喻清欢坐在椅子上,捧着热水,轻声说:“任间,我碰到我妈了,她也在这个市,好巧啊。”
任间有些惊诧:“什么?”
喻清欢说:“我昨天联系上她了,今天和她见了一面,我妈说后面是不敢来看我,不是不想来看我,她一直认为我在责怪她,现在她过得挺好的,嫁给了一个和她同岁的男人,那男人虽然曾经离异还带着儿子,但是家境优渥,男孩我也见过,很乖,我妈说她现在很幸福,有了新家,嗯,真好啊。”
喻清欢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像站在寒春湖面的薄冰上,稍有不慎,就会跌入冷得刺骨的湖底。
任间无言良久,在喻清欢面前半蹲,双手抚上他捧着热水的手,轻问:“我能做些什么?”
喻清欢摇了摇头,说:“陪着我就好。”
说完喻清欢就哭了。
不是那种嚎啕大哭,而是咬着嘴很压抑地哭,他拼命克制着自己,努力不哭出声,却因此变成了很难受的哽咽抽泣,仿佛喘不过气来。
昨晚,喻清欢的那个跌下蹦极台的梦,还有后续。
梦的最后,喻妈妈走进病房,拿过医生手里的病危通知书,认认真真地签下了名字,随后她握住喻清欢的手,不停地轻声安抚:“儿子,别担心,妈妈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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