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的夜晚并不安静,大风呼啸,打在岩石上发出骇人的呜咽声,但夜空也是真的漂亮,没有城市明亮的灯光,星空就显出原来的模样:繁星遍布天际、时不时托着小尾巴划过的流星,浩瀚宇宙,仿佛尽然呈现在眼前,肉眼清晰可见。
米柯捧着一杯热奶茶,忍不住感叹:“好美。”
陆彦晟也抬头看,“嗯。”
“我是第一次在照片和画册以外,真实地看到这么漂亮的星空。”米柯偏头,闲聊问,“你呢?”
“算,也不算,”陆彦晟回忆说,“我小时候很好奇是不是真的有像照片里那么漂亮的星空、那些星轨的照片是不是合成的,我妈妈知道以后,就带我去露营,拍摄星轨。”
他唇边勾起一抹浅笑,“不过我还小,六七岁,白天满山跑完,晚上根本熬不住,一觉醒来,天已经亮了。”
米柯想象了下小小的陆彦晟在山里疯跑的画面,忍不住笑。
笑够了,他举高手里的奶茶,轻轻跟陆彦晟碰了一下,“那今天也算是第一次了,干杯。”
隔着火光,陆彦晟落在米柯脸上的目光柔和,忽然问道:“解约以后,你有想去的公司吗?”
米柯愣了下,没隐瞒,“已经有几家在接触我了,在考虑。”
“太小的公司不行,”火堆发出“噼啪”声响,陆彦晟提醒,“你和东星一旦彻底闹掰,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解约以后,你的‘黑料’就会满天飞,要找有能力控住局面的经纪公司。”
“我知道。”米柯心里暖暖的,被关心的感觉很好。
陆彦晟应了声,又说:“你有带剧本吗?”
米柯带了,他眼眸亮起来,“你现在要教我吗?”
“刚好有时间。”
陆彦晟顿了顿,“你要睡了?”
“不睡。”米柯飞快把剧本拿出来,又看看周围,确定工作人员不在,摄像机也早就关了,才递给陆彦晟。
陆彦晟接过,看到边缘贴满便签,又翻到里面,看到第一页字迹漂亮的人物小传,抬起眼眸赞同地看了他一眼,“很认真。”
米柯摩°挲着手里杯子的杯壁,嘴角弯着的弧度带着些许自嘲,“但用处不是很大,我演不出来。”
陆彦晟没安慰他,只是自然无比的接了话:“没关系,有我。”
心弦轻轻被拨弄一下,心跳一瞬间失衡,米柯抬起头,神情复杂地看着陆彦晟轮廓分明的侧脸。
陆彦晟头也没抬,专注地翻读剧本,速度很快,已经看了好几页。
移开视线,米柯用力掐了下自己的手腕。
他大学辅修过心理课程,很清楚现在这份莫名心动的起源,它是一种移情,很快就会消失。
错觉而已。
“演一遍吧,从第一场戏开始。”陆彦晟说着,把凳子移得近了些,不留神膝盖就会撞到一起,他又问:“台词记得下来吗?”
“倒背如流。”
“好,我来演猫。”
陆彦晟秒入戏,再开口,是一种困惑又带着漠然的口吻,“你想死吗?可是你还很年轻。”
“是,我觉得活着没有意义,”米柯声音低沉下来,肩膀塌着,颓丧与悲伤的气息笼罩,他眼眶红了,眼泪落下来,“我现在一无所有了……”
陆彦晟抽离了角色,直白评价道:“你演的不对。”
米柯擦掉眼泪,看着他。
陆彦晟点了一支烟,夹在指间,视线在远处茫茫的夜色停留几秒,转回到米柯身上,引导说:“程安他有求生的欲望吗?”
“……没有。”米柯分析,“他为了寻死,准备了很久,从搜集最优的自°杀方法再到身后事的处理都可以看出来,他没有任何求生意志,很决绝。”
“对,那我问你,一个没有求生欲的人,为什么在被问到“想死吗”会那么痛苦?”陆彦晟毫不留情,“你刚才演的不是一个一心求死的人,而是一个想求生的人在拼命发出求助讯号,满脸写着‘救救我’三个字。”
米柯沉默,垂下了头。
他知道陆彦晟说得是对的。
真正想死的人,情绪起伏怎么会那么大?对程安来说,死亡是解脱,他是平静的,甚至是期待它到来的。
“你不用失落,”陆彦晟重新开口,是在安慰他,“你的表情和肢体管理,以及情绪把控力是好的,眼泪说掉就掉,光这一点就秒杀不少演员。”
米柯:“……”
感觉像是找不到优点随便拎一个出来夸?
“幸好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米柯无奈,“不然你要被骂死。”
陆彦晟表情淡淡,“是实话。”
这个话题没再深入,点到即止,陆彦晟喝了口凉掉的冲泡奶茶,说:“再试一遍,记住刚才的分析,注意情绪。”
米柯点点头,刚准备酝酿情绪再来一次,余光瞥见不远处白苏打着手电过来,便迅速收了剧本。
陆彦晟显然也看见了,对米柯说:“下次再继续。”
白苏换了一身衣服,没有扎头发,长发自然垂在背后,她笑盈盈的打招呼,“陆老师,米柯。”
米柯笑了下,“你还不睡吗?”
“睡不着,”白苏将被风吹到前面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我在阳台看到你们这边还有火光,想着你们还没休息,就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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